冬天過去,土地一鬆動,石頭就準備要打一口井。要是有一口井,人和牛羊馬基本飲水問題就能夠得到一定緩解。打井材料已經準備了一冬天,他一邊放牧,一邊撿石塊。到開春之際,找到的石塊能夠壘一個小城堡了。他打製了一把鐵鏟和勾角。放牧的事情就暫時擱置了,出去放也沒有多大用,幾乎找尋不到草,隻能由牛羊馬在附近啃草,晚上添補些前幾年囤積的牧草,餓不死為上策。
打井的事便就開始了。
先在草場找一塊相對牧草比較茂盛的地方,再由鐵鏟和勾角一下一下的至上向下刨,而且要刨成圓拱形,刨一階段,用石塊砌一段,直到打出水源。這樣的工作不可能一氣嗬成,而且存在極不確定性,不敢保證下麵就一定有水,隻能抱著任由天命的態度。畢竟是人工挖井,又是一個人,一天和另一天的進度差不多。而慢慢地挖到七尺多深就得想法子了,人不可以在下麵一鏟一鏟地把土扔出去。石頭找了兩匹大的羊皮,縫紮成袋狀,袋子兩角上拴了一根麻繩,繩子一頭用石頭壓在露天外,等下麵的羊袋裏的土填滿了,人爬出去,把繩子拉上來倒掉。就這樣反反複複,一個動作不知要重複多少次。石頭在砌石塊的時候,每個階段都留了可以攀爬的地方,而且整體半徑很大,起碼有半米左右,人上來下去不成問題。由於怕井的拱緣受到壓力作用發生坍塌,石頭把刨出來的土都很好利用起來,把羊圈裏牛羊馬啃盡的雜草用刀剁碎,倒上水,一起和鬆土和成泥,全部敷在井的拱緣上。
大概挖了一個多月左右,足有兩三丈深,就挖到了地下水。水源呼呼地直往上冒,一會兒就到了石頭大腿部,石頭高興極了,簡直忘了自己還在井裏,雖然剛出來的水有些渾濁,但石頭而是一個勁把頭載進去,咕嚕地飲水。他活到現在,除了下雨天,自然地洗下頭發,從沒有洗過。這次,他直接把頭載進去,用手撓抓頭發裏的油膩,他的黑臉和黑手漸漸漂白了,這樣終於還原他一個人的模樣,雖然胡子占領了他的整個臉部。水位還是漸漸上升,石頭趕緊攀爬出來,水位一直上了兩個台階。看著這井的泉水,石頭心裏美滋滋的,眼睛濕潤了,啪嗒啪嗒地落進了水裏,像是曆經千山萬苦渴望見到娘親,而母親突然站在他麵前一般,他良久沉浸在這份得來不易的上天(長生天)恩賜中。
石頭找來牛皮水袋子,打起了一袋子,提著直接去了羊圈,羊兒、牛兒、馬兒都興奮地擁了過來,爭搶著飲那牛袋子裏的水。所有的牲畜都似乎回到了從前的草原——那風調雨順,羊肥牛壯馬健草茂的歲月。那時候,它們享受著長天生賜予它們的一切,也包括作為牲畜所要履行的使命。
如果原來渴死的那些牛馬羊還在,這些水是遠遠不夠的,這口井隻可以暫時供應留活下來的這些牲畜。
任何時候,自然的法則都存在“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草原就是大自然的一張臉,總以各種方式磨練著蒼生。生存成為了競技場的角鬥,時不時奪走一部分生命,而警醒留活的另一部分生命。死亡的同時,又是希望的同時。大自然是無情的,也是有情的!
——石頭深信不疑,而他更加明白當下要做的就是抓緊時間活著,必要時迸射出抗戰的力量來。
不過,石頭不知道放牧的生活還能堅持多久?幹噗噗的空氣,一片焦灼的慘象,草原還時不時燃起天火。指不定什麼時候,草原變成一顆火球。偶爾送來風就像鍋裏的熱蒸汽,讓人和牲畜窒息。草地的田鼠和兔子,還有螞蟻等動物跑出來,盡量往陰涼處逃難。更可怕的是,炸彈爆炸的聲音越來越近了,時常可以看到一些抵抗日本軍的蒙古武裝力量潰敗下來,這些武裝純不像過去的盜賊和土匪,他們雖都是大老粗,但絕不會燒殺搶掠。路過時,進來牧場打招呼討杯水,而石頭一聲不吭就宰羊招待。而且隻要有吃的,喝的東西都統統拿了出來,一些傷員還可以在他這裏休養時日。在石頭心裏,把這群握槍杆子的人當成了蒙古的英雄。他總覺得那是成吉思汗的騎兵。當然,這些人好心勸石頭,這裏不是久待之地,日本人馬上就要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