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安與痛苦(2)(1 / 1)

人們散去的時候,注意到了氈包前幾位老人一直跪在那裏,禱告長身天保佑石頭安然無事。

石頭喝些熱水後,胳膊肘撐毛毯子吃力地靠起來,一隻手伸過去輕輕的撫摸妻子的臉頰,並幫她拭了淚,另隻手把嚇壞的兒子摟在懷裏,在他髒兮兮的額頭上親了又親。拿著藥柴回來的巴根看到師傅活過來了,也激動的哭了起來。

烏倫珠日格看見巴根進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臉刷的紅了,急忙拉扯巴根坐下來,帶著無比的感激,說:“真多虧了你的好巴根和他的弟弟特日格,要不你撂俺和孩子該咋辦啊!”

石頭也給巴根投去了感激的目光,提了提脖子,有些吃力的說:“是,是啊!長—生—天,賜,賜,賜予俺,俺的好,好,好徒弟,尤,尤其巴,巴根,長,長大了,可,可以獨,獨當一麵了!”

巴根聽了師傅和師娘的一番讚美,臉上有些害羞,因為他覺得平日沒少給師傅填亂,今天隻是做了本該做的,再說,自從奶奶過世後,就一直住在師傅家,師娘待他們如自己親生的娃,報答師傅還來不及呢,反被師傅和師娘感激起來。這時候特日格也進來了,一進來瞧見師傅醒了,馬上露了燦爛的笑容,摸著頭想說點煽情的話,剛到喉嚨又咽回去了,算了,算了,幹脆說,“師傅好了就行,師娘那可嚇壞了啊,師傅!”

說後就轉過來扯了下大哥巴根,“哥,羊馬還在草地裏呢,天不晚了,可不能不管啊!”話音剛落,烏倫珠日格捏了下特日格的鼻子,詼諧地說:“特日格將來一定能‘嫁’個好人家,管家第一手啊!”大家哄地都笑了出來,巴根笑著站了起來說:“師傅你就好好休息下,放牧就交給俺兄弟倆吧!這就去趕。”

兄弟倆騎上馬向放牧的地方奔去了!而醒來的石頭心裏又開始在琢磨阿木爾,他想跟烏倫珠日格說下自己的感覺,但今天這一折騰,心裏怪對不住烏倫珠日格的,算了,別在讓她再傷心了!他心裏在安慰自己,在等等吧,也許阿木爾部隊裏有事,暫回不來呢。也許嫂子吳麗俊也忙的沒空捎信來。

而令石頭沒有想到的是,烏倫珠日格正是為此事給折磨的夜不夢寐,即便能小睡些,也是惡夢不斷。烏倫珠日格也不想把自己的感覺說給丈夫聽,是為了盡量不增加丈夫的焦慮,因為她的丈夫堅信阿木爾會回來的;石頭的感覺遠沒有妻子的敏感,隻是時間上的等待讓他漸漸產生了一些不安。關鍵是兩個人直到今天也沒有收到阿木爾的任何消息。以往還能碰見認識阿木爾的商隊,如今連阿木爾一點氣味都聞不到了。過去那些給石頭送消息的人也再也沒出現過,好像過意躲著不見似的。

令烏倫珠日格更不安的是自己的丈夫,雖然勞苦但不至於昏死,而且以前從沒發生過類似狀況。為什麼好端端一個健壯的人突然就弱不禁風呢?她有些詫異,覺得丈夫一定遇到什麼解不開的疙瘩了。

巴根不小心說漏嘴,將實情原原本本告訴了師娘,這才使得烏倫珠日格恍然過來。她原以為石頭並沒有往阿木爾已死上多想,現在看來,她必須和石頭細細聊聊這些日子來產生的一些詭異的夢和奇怪的感覺。不管怎樣,必須設法讓石頭接受一種誰也不希望發生的可能,而且這種可能已經在一個個詭異的夢鏡裏似乎給出了不祥的信號。當然,即使多麼微弱的希望,她和她的丈夫都願意等待,因為這個家庭和阿木爾之間的一切才剛剛開始,還期待嫂子吳麗俊也生個大胖小子呢。

因此,無論心理上怎樣作祟,隻要還沒收到有關阿木爾的任何消息,就一定相信他還活著,很好地活著,阿木爾歸來隻是時間上的問題。

好多日來,這個十分不起眼的氈包裏彌漫著一種凝重的氣氛,加上兩個徒弟,五口人似乎都不願多說一句話,比燒起的羊糞都有些悶人。昔日開朗的烏倫珠日格也是一臉陰沉,偶然朝躺著的石頭想說點什麼,可一轉臉看到丈夫那份消沉勁兒,又就艱難地咽了回去,其實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因為她那不安的痛苦跟石頭的一樣。石頭兩隻粗大的胳膊終日抱著他那顆蓬亂的頭,深埋下去,呆若木雞的眼神盯著生起的一堆又一堆的柴火,也不在乎其他人的存在,更不在乎他的那些牛羊馬了,準備儲藏草料也丟下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