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風蕭斷腸(5)(1 / 1)

又過了幾日,石頭從兵團牽回了一頭駱駝,駱駝托著餘大河送給石頭的一件軍大衣和幾斤樹皮麵。

全家人偷偷在一個深夜祈禱長生天保佑此行平安無事,石頭投擲草杆選了個日子,僅離出發隻有兩天。

牧民雖是馬背上輕裝的民族,可真要遷徙,收拾起來也有不少東西,石頭在外麵修理人力拉東西的嘞嘞車。烏倫珠日格在氈包內烙粗餅,把能帶走的皮囊子裏都裝滿馬奶酒,還整理了羊毛毯子。兒子把自己心愛的紅棗駒子送給了兵團,在返回來的路上還又砍了些路上備用的柴火。

附近幾個和石頭有交情的牧民得知石頭要離開草原了,都紛紛來送行道別。大夥兒再明白不過了,此次離去再不可能見麵了。大佬漢子們,馬酒相飲無言揮淚。雛鷹、烏鴉、喜鵲、麻雀們好似也來送行,這幾天一直盤旋在氈包外的天空。真要走的時候,心裏無不期待出現一個可以不走的奇跡,哪怕全家變成一條拴在草原柵欄上的韁繩,一切的聲音和動作都是在真心實意挽留。

走還是不走?在最後一刻其實還劇烈鬥爭著呢!

臨行前一天的黃昏至晚上,一家三口人慢慢踏在如老母一般慈祥的草地上,望著落日謝幕那一刻華麗的集結,每個毛孔自覺地順暢開來,好像在接受一次生命中不可缺失的冠冕,從祥雲中飛翔而過的鳥兒,如一隻隻傳說中涅槃時的鳳凰,也許曾無數次的痛苦與掙紮,還蒙受了無數次的委屈,都一筆勾銷了!真情的,快樂的燃燒著,以它最美麗的方式理解生命的永恒。那些親切的馬兒和羊群,成群結隊以優雅的姿態抹過溫柔的草地,淌過潺潺的溪流,如行雲流水般緩緩歸向向原始點——牧民的家,這是多麼熟悉的名字啊!自己的家,如今已拆卸裝車,將在這個黃昏,乃至夜晚後,告別草原,踏上新土地。石頭和兒子彎腰慢慢趴下深深吻別這美麗而悠久的草原。遠處傳來馬背上牧民驅趕羊群,揮鞭如鼓的聲音,烏倫珠日格順風靜靜聽著,仿佛是自己站在柵欄前等著丈夫放牧歸來的情景,是那麼急切,那麼溫暖。阿媽的一巴掌讓帖木日布赫明白了責任與擔當,他攙起阿爸,拉著阿爸厚繭的粗手,另隻手攬著阿媽勒裹粗布的細腰,一家人憂傷的表情上露出了一抹珍貴而感人的喜悅。

是啊,草原人不就是居無定所,馬背上遷居一生的民族嘛,怎能帶著悲傷遠行呢?這是最黴晦之事,“不健康的,尤其那黑雲一般陰沉的羊羔是不允許在草原上亂跑。”

於是,一家在夜晚降臨時,把所有不舍的憂愁和對未來的恐懼一並埋葬在了深邃的草原上。石頭還特意在草地上拔起一小撮土草,輕輕揣在懷裏,像拾得了一塊綠珍珠,心一下子釋懷多了,若再遭遇什麼坎兒都不再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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