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禍與福(1)(1 / 1)

六零年沒吃的,餓死孩子,餓死喜鵲——餓殍遍野,舉步維艱!非正常死去的人成為活著的人心中一座座難以抹去的墳塋,如果有鬼神開路,真想問問另一個世界的冷暖。

一些人去了,有名字的,沒有名字的,終成了那可怕年代的符號,沒有人統計和對比過,這是一場怎樣的無硝煙的殘酷“戰爭”?

清明到了,有幸熬過來的人把一層層薄弱的紙錢焚化,希翼帶去他們對故人的思念。

路上行人雨紛紛,開春終於下雨了,大地開始默默的,無怨無悔地煥發出生機,焦灼的泥土披了綠裝,枯死的柳枝垂下了新的嫩枝。石頭給郭二狗墳頭插的柳枝竟然也出奇的活了,長出一朵朵嫩芽來。

村民的信心在漸漸康複,老天爺也不吝嗇了,過幾天就來一股子春雨,老老少少再也不是坐的等死了,大隊的高音喇叭又響了起來,一切可以使喚的農具給翻騰出來擦得鋥亮。沒有了騾子,就男人耕地,女人拉犁。

熱火朝天的勞動重又恢複了。

這一春天,石頭存活羊群雖銳減到十來隻,但又生了好幾對雙胞胎羔子,大傷元氣的羊群還是有了些起色。羊少也不是壞事,放牧不累,羊也能吃飽。

原來的村長石柱子叔兼任了書記,他提高嗓門在喇叭裏大喊:根據縣、鄉號召,要組織全民上山植樹造林,俺村給報了多少棗樹和核桃樹,當然最後帶回來隻能是種子,要俺們自己先育苗,育苗後再栽種。雖今年光景有好轉,但由於往年的嚴重損失,縣、鄉裏要添補大隊多少斤糧食。更主要的是今年下放到俺村幾個工人指標,十六歲至二十歲的小夥子,隻要家庭貧農和中農成分都可以積極踴躍報名。鄉裏還給俺村增補了一位老師,村委會決定由武相萍暫任學校校長,和即將到任的老師把俺村的掃盲活動搞好,搞實。...... 最後就是各小隊組織好生產勞動,莫敢耽誤了耕種節氣。

鐵蛋聽了大娘的話,報上了工人。聽說全村報了六個小夥子,至於最後誰能出去當工人,要等秋天體檢後才能知道結果。

新來的老師是位女的,名字叫林霞。聽口音便知不是本地人,至於哪裏人,她自己不便回答,也就不便問了。林霞年紀有三十歲左右,據她自己介紹,以前在什麼什麼地方當話務員,由於家庭成分原因,給安置到這裏教書。雖已經接了婚,卻竟不知道自個丈夫的下落。吳麗俊一聽便清楚,林霞的政治處境十分艱難。她心裏很是同情,但為了諸多顧慮隻能藏掖在心底。

林霞就住在大隊房間裏,一個女人,既要教書,更要參加農業生產勞動。其實,勞動是主業,教書隻是她體力勞動之餘的副業。由於她性格孤寡的緣故,似乎村裏的婆姨們不太待見她,有些好事人還在背後指指點點。吳麗俊借助機會開導了她好幾次,她才漸漸放下了那些所謂讀書人常有的虛架子,慢慢向群眾戰線靠攏。

而石頭和彩雲正忙著開墾育苗的上坡,甚至顧不得回來吃飯,還得鐵蛋送。至於羊群交給了鐵蛋和春兒看料。南角後山一條坡溝,夫妻倆用了不到半個月時間就整理出來了。恰好在弄好的第二天就迎來一場雨水,書記石柱叔和石頭又匆匆到鄉裏背回兩口袋種子,晚上都顧不得休息,連夜把種子浸泡在水裏。白天組織了五六個勞力花了兩天時間才把種子育在開墾好的坡坎上。石頭和鐵蛋又花了三天的時間,把一擔擔的羊糞從村裏挑到南角後山,還得一撮撮撒在按了種子的土坑裏,疼的鐵蛋肩膀酸腫好幾天,晚上隻能斜著躺下,一翻身就疼得嘶啞咧嘴。

當然幹的多,掙得工分就多,石頭一家起碼不是十分挨餓。而且村裏也實在少不了像石頭這樣願意下大苦的勞力,石柱叔經常把自家一份口糧硬塞給彩雲,他家孩子們都自理門戶了,兩口子吃不了多少。

一條長長的育苗的溝,被石頭精心嗬護著,一天變一個樣,種子見了次雨後就破土了,一棵棵嫩嫩的小綠芽好像在向石頭招手問好似的,石頭甚是高興,他幾乎每天必去,上午在,下午還在,使得好些年輕的勞力自愧不如。更甚是,他視每一棵幼苗如同每隻羊羔子一般親,給一棵棵樹苗把根土憨實,還留足蓄水的土壕。不到一個月,荒涼的溝坡顯出一片片生機盎然的景致來,石柱叔陪著縣、鄉裏的領導參觀後,領導給予了棗村很高評價,尤其石頭功不可沒,因此光榮當選為縣級勞模。這也是他第二次被評為勞模,在草原大生產時,就被評過一次。嫂子小心翼翼的用塊紅布把勞模獎牌給包裹好,交給彩雲給體貼保管好。

給一家人更增添喜慶的是鐵蛋要迎娶春兒了,春兒娘什麼要求都沒提,她打心底看中了鐵蛋這小夥子,加之鐵蛋可能要被挑去當工人,她覺得把春兒托付給鐵蛋是值得的。拋開兩個孩子不說,就是石頭一家,她幾乎每個人都喜歡,十分樂意相處,她覺得天底下的大好人、大善人也就如石頭一家那樣的了。

結婚的日子選好了,定在了六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