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時看到的第一個人是奶奶,奶奶依舊如上次一樣守在我床邊,她手裏捧著一本相冊,她看的很慢,手指輕輕地撫摸過相片,眼裏是無盡的哀傷,我不記得是從哪裏聽來的,當你開始抱著相冊回憶時,說明你是個有故事的人,是個有故事的老人。
看到還有奶奶在身邊,心中百感交集,我不敢想象,奶奶在法庭上聽到我的證詞後的反應,現在的奶奶又是怎樣懷著怎樣的心情陪著我呢。
她抬起頭時發現我醒了,驚喜的抹了把眼淚,放下相冊給我倒水,她說,要喝水嗎?
我瞄了一眼相冊,那是以前和家人出去玩時的留影,我奇怪的看著周圍,這不是我家嗎,黃峰送我回來的?黃峰還真是倒黴,每次我出狀況都是她來收拾爛攤子。
接過奶奶遞來的水杯喝水,奶奶歎口氣,落寞的望著合上的相冊,我放下水杯,也低頭不語,奶奶伸手摸摸我的頭說道,回來吧孩子。
我的頭輕輕地靠在奶奶瘦弱的肩上,脫口而出的是,對不起。
說完我自己都有點蒙,我茫然的坐直身子,奶奶也驚愕的看著我,對不起,是我每次見到奶奶都想說的話,我總是閉著嘴,我不想一次次的證明自己是個啞巴。
可以說是我間接的害了爸爸,奶奶會原諒我這是我不敢奢望的,奶奶願意讓我回來令我驚喜交加,我腦子裏就一個詞,對不起。
之後進過一番檢查,當醫生宣布我沒問題時我激動的老淚都要掉下來了,醫生說我之前失聲,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受了太大的刺激,我還有點抑鬱症,如今情緒得以平複,奶奶抱著我又哭又笑的說,是你爹媽保佑你啊……
我自己也暗暗地慶幸,媽媽這麼愛我,如果真的有在天之靈的話,我相信一定是他們在保佑我。
後來得知被告司機因造事逃逸致人死亡罪被判無期。
她已經沒了兒子兒媳,還好我致沒有自殺成功被車撞死在大馬路上,我也死了,她怎麼活?她老了,會孤單的。
年夜三十十二點整,家家戶戶都放爆竹,爆竹聲通過空氣隨著寒風傳漂花園洋房所在的小山上,這裏就兩棟房子,另一棟房子好像是沒人住的,這裏很安靜,連蟲子的叫聲都沒有,寂靜的仿佛是被世界遺忘的存在。
新年過的很簡單,年夜飯是餃子,沒有大魚大肉,我穿著平常穿的羽絨服,奶奶本來要給我買新衣和壓歲錢的,我沒要,我受之有愧,不敢收,奶奶如往常的和我生活,可我總覺得奶奶對我不像從前了,也許是我太敏感了,我是奶奶心上的一根刺,害死她兒子的幫凶。
奶奶身體不好,我讓她吃了餃子早早的去睡了,我一個人守歲,月色慘,我院子裏的台階上,吃過晚餐後我就一直坐在這裏。
我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要呆在這裏,我努力睜大眼睛抬頭看夜空,冷冽的風吹得我眼睛發酸,眼淚順著眼角滑落,自從那次高燒後,除了不能說話外,我還有一件事沒告訴周圍的人,其實我的視力也下降了。
連著七天,我每天夜裏都坐在這個位置上,安靜的望著天空,直到風吹得我眼睛發澀到落淚,直到脖子都酸了,直到渾身上下僵硬冰涼到指尖,即便是這樣,我的視線裏除了月亮的那點白,全是黑。
原本以為視力能像發聲一樣隻是暫時的,可今天已經是第七天了。
我已經無力太瘦拭淚,原來,我再也看不到繁星點點了。
爆竹聲響起,我迎來了新的一年,不管時好時壞,我都無法抗拒。
門鈴響的時候嚇我一跳,我身上已經麻木了,緩緩地挪向大門,心想會是誰,舅舅的話是不可能的,法院開庭後他就回北京了,過年了,誰大半夜的來這裏?給我發紅包?
我遲疑的打開門,左瞧瞧右看看,瞪了半天沒看到人影,心說不至於吧,我的視力是下降了,也僅限於看不清遠處的東西,也沒全瞎啊。
正懷疑自己幻聽了要關門,低頭的瞬間一個鞋盒大小的盒子就放在門邊,盒子上還黏著一張便利貼,我蹲下身子去看,上麵的字歪歪扭扭,隻能用其醜無比來形容,胖子的字都比這個人寫得好看些。
我驚訝的發現這個紙盒確實是給我的,上麵寫著我的名字。
狐疑的打開盒子,一團黃色毛茸茸的生物,似是的,生物,一直小貓正蜷縮成一團睡得老香。
從體型上我看不出是多大了,反正小小的,它的腦袋圓圓的特別傻,毛色黃白相間,眼睛閉著,細長的胡須看的我好想拔下來,伸手輕彈下它的耳朵,它猛然睜開眼受驚的縮的更緊,綠瑩瑩的眼睛幽怨的望著我,它可憐兮兮的喵喵幾聲,小模樣可愛極了,我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