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新起點(五)(1 / 2)

“他居然還有臉來信!”

李毅翻看著手中的信件,臉色越來越陰沉。但說話聲音依舊有氣無力。自從被耶律宏在泰清殿那一下正蹬,他就在床上躺倒現在。折斷的肋骨還沒長好,時不時隱隱作痛,連下床走幾步都要下人扶著。大多數時候就這麼斜靠在春凳上。

最讓李毅咬牙切齒的是李雪鱗提著他腦袋往地上撞的那下。太狠了!實在是太狠了!盡管事後請了太醫中最善於接骨的來診治,因為時間長了,鼻梁軟骨本就不易扶正複位,這樣一來更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後遺症——臉上肌肉一有動作,鼻子立刻變歪。大力呼吸時的疼痛倒也罷了,但他引以為豪的俊美臉孔就此算是毀了。

打那以後,無論在何時何地,李毅都毫不掩飾自己對李雪鱗的怨毒。不僅“渤海”,甚至“北”這個詞在王府都成了禁語。曾有新錄用的仆役不小心在李毅麵前說了句家鄉在“北邊”,結果竟被暴怒的新任晉王下令活活打死。

對此,生活在王府中的人們不約而同選擇了沉默。這些事件的起因都可歸諸到同一個人身上,偏偏那人與下人們關係極好,大家都很念他的情,甚至有點引以為豪——看看,咱雖然是一介仆傭,當年可是和現在的渤海郡王稱兄道弟過!

但也正是因為這位渤海郡王,好端端的王府卻終日愁雲慘霧。老王爺被皇帝削爵罷官,又被親生兒子派心腹緊緊看管起來。而新王爺則像得了失心瘋,正常時還好,發起火來簡直要吃人。可憐老王妃一天裏有大半都在攥著塊帕子抹眼淚。

將書信呈遞給李毅的那個下人暗暗叫苦。眼看著小王爺臉色霎變,大禍就要臨頭。可誰有膽子將這麼重要的信私扣下來。

仆役是認識字的,也知道基本的地理常識。信封上的“燕州”可不就是小王爺深惡痛絕的“北方”。

李毅用力撕開新封,扯出信箋。隻看了兩眼,竟幾下將手中的紙片撕得粉碎,狠狠擲在地上。

“反了!徹底反了!他當真以為朝廷任人欺侮不成!”

或許是擲的時候用力大了些,牽動了傷口,李毅捂著前胸邊咳嗽邊呻吟。

在咳出的朦朧淚光中,李毅恍惚看到有人走到麵前,撿起那些紙片。被別人看到這種醜態讓他羞憤交加,剛抹了把臉準備嗬斥,卻見站在屋子裏的竟是被削去王爵的李衍。

這兩年裏經曆了太多事,才四十七歲的李衍頭發已經白多黑少。最近來自各個方麵的一連串打擊尤為嚴重,讓這位前任晉王幾個月裏像是老了二十歲。

李衍隻看了紙片上的斷句,已將信的內容猜得**不離十,同時對這份信的真正意圖感到五味陳雜。李雪鱗下手實在太狠了!這種毒辣的招數也敢用。但李衍心中也有那麼一絲欣慰。畢竟能幹如渤海王,居然也肯定了他的才能,甚至還對這顆已經沒多大價值的棄子抱有期待。

李毅斜睨著親生父親,話語中的怨毒隻比他提到“那個人”時輕了半分:

“你來幹什麼!我說過,來這兒先要通傳!”

“毅兒,為父隻是想來看看你的傷勢……”

“我的傷勢!哈,不勞您費心!”李毅強忍著胸前的刺痛,跳下春凳,瞪著比他高半頭的李衍,厲聲道,“要是沒有你!要是沒有你!我哪會被蠻夷……被那幾個野種、賤胚子當著萬歲的麵羞辱!要是沒有你!何至於向區區草寇割地求和!你丟了自己的臉,還丟了朝廷的臉,更丟了我的臉!你以為你是誰?是晉王?是我父親?不是!現在晉王是我,在家裏發號施令的是我,朝堂上統領百官的也是我!你?”

李毅話中的怨恨簡直像是有了形質,讓旁人透不過氣來:

“你!要不是我看在母親的麵子上,焉容你這勾結叛逆的罪臣活到今日!從小到大你教我什麼來著?忠君報國!可你呢?你自己呢!我從小到大為了讓你能誇上一句,懸梁刺股地發奮。可你呢!你誇過我一句嗎!人人都說我是棟梁之才,你卻隻對那個該死的野小子青眼有加!”

“毅兒,你誤會了……”

“我誤會!原來是我誤會了……哈哈,父王,要不要小兒向你賠個不是,磕頭謝罪?啊?就像以前你訓斥我時那樣?那些高官顯貴,文人雅士,哪個不打從心底裏誇我。可到了你這兒連句‘好’都博不得!”

李衍歎了一聲:“……因為你是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