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流年(1 / 3)

周北慕卻和沒有看見似的,侃侃而談:“我看那馬姑娘是個烈性的,怕是一時半會不得釋懷。我記得她雖說簽了賣身契,但是是活契,過幾年就能出府了。你不如趁早為她打算,從府上挑一個有前程的小廝,許給她就是了。人一旦有了念想,就不會胡思亂想了。”竟是一副拳拳之心,為她打算的樣子。

沈宛瞪大了眼睛,沒好氣的說道:“這種事情也要講個你情我願吧?”剛說完,這才想起是在周夫人眼皮子底下,頓覺窘迫,垂下眼瞼,不敢抬頭。

所以,她沒有看見周景年若有所思的目光。

周夫人看了看長子,又看了看沈宛,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嘴上卻斥道:“這事二小姐自有主張,你就不要亂來了。”

江清頤的目光在二人之間盤旋,笑眯眯的湊了過來,“大表哥這也是關心馬姑娘嘛。”

大家素不相識,隻有一麵之緣,有什麼可關心的?

沈宛腹誹著,麵上卻是和煦的微笑,“大公子倒是好意提醒,是我造次了。”一抬頭,便見周景年的目光輕飄飄從自己身上掠過。

是想看著昔日的仰慕者出洋相嗎?

沈宛這樣想著,接下來格外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可有江清頤在其中插科打諢,她難免也有忘形的時候。偶爾也能和周北慕對視一眼,他眼中有淺淺的笑意,似乎很專注的看著她。

這兩兄弟......

可不得不說,經過了周北慕的攪和,她的心情好轉了不少。

死去的人已經死去,活著的人還要繼續生活。

好好生活,才能不辜負那些在這場戰爭中死去的人。

沈宛微不可見的歎了口氣,眼見著就要用午膳,她立刻提出告辭。雖說是假稱染上風寒,可或許是心理暗示,她的確覺得身體不太舒服,有些疲憊和酸軟,精神也不濟。

“馬上就要用午飯了,怎麼能讓你空著肚子回去!”江清頤立刻跳了起來,譴責的看著她,“不是說好我們好好說會話的嗎?”

該說的不是都說完了嗎?

沈宛看了她一眼,歉意道:“早上家父便說有事吩咐,若晚了,怕他老人家等得著急。”

江清頤雙目圓睜,“你不是唬我的吧!”一麵說,一麵跳到了周夫人身邊,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口。

周夫人眉眼彎彎,拍拍江清頤的手背,笑道:“既如此,那我就不虛留了。”然後命江清頤和黃媽媽一道送她出去。

見周夫人並沒有出言挽留,江清頤心中詫異之餘,不由自主的望了眼周北慕。他正安靜的看著沈宛的背影,目光複雜。江清頤暗自歎息,送走客人,回到正房,不免抱怨:“姑母您怎麼就不挽留一下,我還有話沒說完呢!”

“你這糊塗孩子!”周夫人扶額歎道:“沈二小姐臉色發白,想來是正難受著,哪能強留!”

江清頤羞赧的低下了頭,她倒不是沒有關注,可心裏總惦記著大表哥的話,就有些分心,也有成人之美的意思。

等到沈宛上了馬車,才隱隱發現有些不對。

周家不是一般的人家,在周北慕和周景年二人皆在場的情況下,她作為客人,雖說有周夫人在,可就這樣大大方方的見麵,是不是於禮不合?

而且,江清頤的態度有些奇怪。

沈宛搖了搖頭,靠在馬車車壁上,閉上了眼睛。

回府時,沈曄正在書房等著她。

他的臉色十分凝重,更多的是感慨,“方才葉家小廝給我送了信,說葉家公子去嘉峪關了。”目前那裏正有一場鏖戰。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沈宛還是有片刻呆愣,歎道:“他一直心心念念的......葉老將軍暴斃,葉家小姐又殉國,如今建王被拘,他若是還坐得住,也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葉公子了。”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他放棄了刺殺建王之子的計劃,奔赴戰場,這種氣節和胸襟,的確令人佩服。

說到底,之所以會有今天的結局,一半的原因是建王,另一半的原因是當今聖上。盡管如此,他還是選擇了出征。這種境界,不是人人都能達到的。

沈曄也很讚賞,隻是想到葉家的遭遇,難免感慨萬千,“葉家軍威名赫赫,隻希望葉公子能重振旗鼓,不要讓葉家的威名毀在了這一代。”

不知萬裏沙場苦,空舉平安入火雲。

希望邊關能有捷報傳來,也安撫下這麼多日子一來惶惶不安的民心。

接下來,沈宛經常能收到各種消息。聽說皇上病了,接連幾日都傳了太醫,病情起起伏伏,也不知到底會怎樣。

沈宛不免嘲諷的笑了笑。

皇上這病來得可真蹊蹺,莫不是心痛建王,又不得已要處死這個兒子,才折騰病的吧?

倒是嘉峪關那邊傳來了好消息,葉雲歸馬不停蹄,日夜兼程到了嘉峪關,已經動搖的軍心立刻穩定下來,嘉峪關那邊打了好幾次勝仗,倒是皇上,依舊沒有什麼表示。不過葉雲歸想來也不會在意這些,葉家人,多少都有些驕傲。皇上對葉老將軍見死不救的事情,葉雲歸不可能不介懷。

細想一想,沈宛覺得葉雲歸之所以能順利得到兵符,和周景年不無關係,可在明麵上看來,倆人並沒有什麼來往。

也許這就是周景年的高明之處,在不知不覺間,能做到他想要做到的一切事情。

沈宛靜靜出了會神,隨手挑了一本史書來看,半天也隻翻了一頁。

絳紫撩開簾子,輕手輕腳的走了過來,“小姐,侯爺想要見您。”

每次沈曄找她,多半都有什麼大事。

沈宛不敢耽擱,立刻放下書卷,整理了一下衣裳,便出了門。

書房外,侍衛們肅穆的站成了兩排。沈宛雖然來得急,可在眾人麵前,卻是不急不緩的上了台階,推開了門。

沈曄雙手背在身後,正看著牆上的一副字畫,那是雪中垂釣圖,一個穿著蓑衣的老翁坐在孤舟上,在茫茫的江麵上垂釣,船頭還有殘雪未化。沈宛一直覺得這幅畫太過寂寥蕭索,每每都不忍細看。

“父親!”她走了過去,斟了一杯茶,捧給沈曄,“您似乎很喜歡這幅畫。”

“是很喜歡,當時看中的人不少,我花了不少心思才得到的。”沈曄笑了笑,忽然就沉默了下來。

沈宛心中升起了一種怪異的感覺,她試探性的問道:“父親,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