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雒陽劫難(中)(3 / 3)

房間內,夜羽臉上突然浮現起一種哭笑不得的奇異表情,喃喃自語道,“丫頭!你可知道我又為你昏迷了足足兩天嗎?”

房間外,子名滿臉驚慌地從前廳踉踉蹌蹌地掠進後院,口中不住大喊道,“王師!大事不妙!董卓撤軍,火燒雒陽……”

雒陽郊外,董卓昂然坐在一匹高大威猛的大宛駿馬之上,冷眼看著身旁端坐在赤兔馬上默然不語的呂布,但覺呂布雙眼注視著雒陽城內衝天而起的熊熊烈火,眼內湧動狂熱之色,卻是無法猜測出這個名義上的“義子”的心思。

一萬名精壯的西涼騎兵,一動不動地手持鐵槍腰身筆直地坐在戰馬之上;兩萬多名身披盔甲的步兵整齊地排成一列列方陣,手中大刀在陽光照耀下折射出明亮的白光。足足三萬多西涼士兵心中的戰意彙聚成一股仿佛足以充塞整個天地的蕭蕭殺氣,不停地衝擊著剛剛從雒陽城內撤出的朝廷官員,大小富商以及他們的家人與仆奴們的心神。

然而,任是西涼精兵殺氣衝天,依舊無法壓製不下那數萬背井離鄉之人淒然淚下的啼哭之聲,那萬眾一哭簡直就如老猿失子而號般讓人聞之猝然斷腸,無法遏製。

王允,楊彪,黃琬等人神色漠然地坐在馬匹之上,偶爾轉頭望向身後漸漸遠去的雒陽城,臉上悲憤神情一閃而過,依舊埋頭趕路。

李儒帶著一隊兩千人馬的隊伍從後頭衝衝趕上前軍的董卓,低聲彙報幾聲,董卓不由地狂笑一聲,大手一揮,一名將官俯首貼耳仔細聆聽後,揮舞著馬鞭,從前軍狂奔到後軍,一路揚起漫天灰塵,大聲喊叫道,“大家聽著,雒陽城已經焚燒殆盡,你們的住宅也全部已經被燒毀,都與我等統統到了長安之後,才能重新過上舒心日子……”

王允嘴角一抽,低聲冷笑幾下,轉頭望向身旁滿臉淒然的楊彪黃琬兩人,喟然道,“兩位老大人,一切都要到長安才知分曉,卻不知道皇上現在如何?”

楊彪黃琬的眼神不由地越過前軍的西涼步兵,遙遙望見一頂在陽光直射下顯地異常妖豔的黃色華蓋,心中頓時如同刀割,也為那多災多難的少年皇帝憐惜不已。

突然之間,一隊兩千之人的步兵從中軍衝出,瞬間衝入不住啼哭的人群之中,每人劈手拿出兩三個兩腮猶掛淚痕的男女老少,就勢拉到官道之旁,手中長刀幾個揮舞,頓見血光紛飛,人口滾動,漫天殺氣越發地濃烈無比。

此起彼伏的尖叫聲猝然響起,不少神經脆弱的人們眼前突見血光,頓時驚恐地昏迷當場;原先的哭泣聲一下子弱了一半,被呼爹喊娘聲所代替。那兩千名剛剛做完劊子手的士兵就那麼手持兀自鮮血淋林的長刀再度衝入人群,滿臉獰笑地拖出暈倒在地的人們,手中長刀隨意地在那些人身上要害處捅了數下,隨後直接扔在官道路旁,虎視耽耽地巡視著因為突生變故而滿臉驚恐的人們。

原本驚天動地的哭聲瞬間變成了猶如死亡般的寂靜氣息,每個人都一臉死灰地驚恐望著外圍那兩千名士兵手中鮮血直滴的長刀,喉嚨間吐出幾個模糊不清的音符,刹那間眾人竟然感覺到那些士兵手中長刀上的鮮血滴落地麵的聲音是那麼地驚心動魄,心神麻木之下,腳步隨著西涼士兵的驅趕而脫離了自身意識一般不由自主地移動起來。

一駕裝飾普通的馬車之內,一名滿臉清秀的男孩,屈膝跪坐在車廂之內觀望著車廂外的情況,恰好將方才驚人的一幕全部收入眼中,隻是他那雙清澈的眼神卻絲毫沒有露出常人般的驚恐,反而喃喃自語道,“國之將亡,必出妖逆,此事果然不假……”

身旁端莊秀麗的中年婦女急忙伸手掩住小男孩的嘴巴,低聲嗬斥道,“粲兒莫要胡言!小心招惹來罪名!”

隻是這名小男孩的母親永遠也無法預料到,她的兒子王粲日後竟成為一代文宗,尤其是他所創的《七哀詩》體裁,道盡因為戰亂而導致的瘟疫死亡離別失意等種種哀傷,讀之令人潸然淚下。後世但遇戰亂,都有人模仿寫出《七哀詩》。

(注:《七哀詩》,是一種中國傳統詩歌體裁,起自漢末,以反映戰亂、瘟疫、死亡、離別、失意等為主要內容。《七哀詩》是民眾生活的寫照,與宮廷詩相對應,有鮮明的民間色彩。現存記載以東漢末年“建安七子”之首王粲所作最早,其中《西京亂無象》一詩,最能代表漢魏風骨,堪稱典範之作。用舉重若輕之法,典型概括了戰亂給人們帶來的災難,讀來令人為之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