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進來吧。”皇帝的聲音顯得很無力。商洪聽了忙端了進去，禦書房內漆黑一片，彌漫著一股龍涎香的香味。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商洪小心翼翼地來到禦案前，將參湯遞給了皇帝，隨後便退到了一邊。
一眼望去，皇帝這幾日似乎一下子蒼老了，之前那個精神矍鑠霸氣威嚴的君王一下子成了一個真正的老人。雖然月色下神情依然堅毅，卻也掩藏不住疲憊與哀傷。
“陛下，要掌燈嗎？”商洪見皇帝端著碗隻是用湯匙不斷地攪動，便輕聲問道。得到了皇帝的默許，商洪便去忙活。幾盞燈點亮，皇帝還是沒有動靜，商洪便也退在一邊，不再言語。
沒過多久，沉寂被打破，皇帝放下了碗，指著書案上的一文書令對商洪說道，“商洪，這些密旨，你用火漆封了，派褐羽衛發出去。”
頓了頓，孟戍接著低聲說道，“你知道嗎？鬆兒他回不來了。”
商洪本也猜到了是襄王那邊出了事，這結果他也猜到了七八分。自己也是看著襄王孟鬆長起來的，也是感情深厚，此刻也不禁從心底生出悲慟，不由地落下淚來。
商洪端過文書，又從後堂架子上拿來火漆將文書封印，這才拿著這些文書退了出去。
說是文書，不如說是密旨，確切地說，商洪手上的都是發給各地藩王和邊關大將的密旨。
來不及悲痛，商洪迅速讓手下宦官打著燈籠開道，來到了華章宮東門外的褐羽衛都尉府。門前值守的褐羽衛們一見是商洪，忙行禮，“參見都尉大人。”
商洪隻是簡單“嗯”了一聲，便邁步進了府衙。
褐羽衛是皇帝的貼身近衛，也有邊關情報刺探與遞送的職責，褐羽衛都尉一職都是由曆代皇帝的貼身親信太監擔當。不過褐羽衛與太尉府的關係也是說不清道不明。
到商洪當上了這都尉，兩千褐羽衛，能指揮得到的，也就是一半左右，都是分布在雍州以及這都尉府內一部；那駐在邊關的褐羽衛，早就成了太尉府的走卒。
不過皇帝倒是樂得看到這樣，畢竟到頭來都是為皇帝辦事。下麵人有衝突，漁利的也是皇帝。
進了正廳，早有聽差當值的小校迎了上來，見商洪臉上神色黯然，自然戰戰兢兢。商洪讓他找來了平日裏自己最信任的幾個屬下，把密旨交給了他們，讓他們每個人帶上手下人立即出發遞送。
這些人自然不敢怠慢，立即點了部下，上馬出發。當一切忙完，看著他們舉著叢叢火把消失在夜色中，商洪終於鬆了口氣，踏上回宮的路。
天明後的朝堂，必定是一場疾風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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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宮中歇了口氣，天色便已微亮，那片漆黑已逐漸褪去，商洪卻沒有任何的倦意。此時他又想到了一件事，便吩咐手下的小宦官去找來了那日讓他留了印象的賴福。
見到賴福，商洪見這個原本就精瘦的小宦官此時卻是幹瘦，想著這幾日在他身上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一問才知道原來是那日自作主張給蘇戈通報，讓管事太監不滿，借此餓了他兩天，而後也隻是給點殘羹剩飯而已。
商洪對此也不在意，宮裏這種恃強淩弱的事情每天都有發生，哪怕是他或是唐準也都是這麼過來的。
“賴福這名字不好聽，我給你改個名叫賴平吧。”商洪心裏琢磨的並不單單是改名這事兒，不等賴福行禮，又說：“前些日子襄王府皇孫殿下身邊侍奉的小柳子染病被送出宮去了，就由你去接替他。”
賴平此時還沒明白商洪的用心，這份用心他也是多年之後才體會到，此時他隻是扣頭謝恩，“謝公公賜名之恩，謝公公提攜之恩。”
商洪此時端著茶碗，吹了吹浮沫，又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讓賴祥驚詫的話，“做我義子如何？”
確定了自己沒聽錯後，賴平愣了一下，隨即心下狂喜。他很清楚商洪此前僅收了一個義子，那便是唐準。賴平又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義父在上，受孩兒一拜。”
商洪滿意地點了點頭，吩咐了身邊的小宦官給賴平收拾點應用之物，便自顧自跳著燈籠去往了清寧殿。
小宦官名叫李格喜，他一邊從庫房給賴平收拾出幾件新的衣物等一幹用物，一邊用羨慕的眼神看著賴平，“你真是祖墳冒煙了喲，想我跟著公公這麼些年都沒讓公公收作了義子，倒是你小子不知走的什麼大運。”
說完又搖了搖頭，“都是公公身邊的人，將來富貴了，可不要忘了兄弟我啊。”
賴平重重地點了點頭，對他這樣進宮後無依無靠的人來說，能有個靠山有個能結交的人都是奢望。如今商公公身邊的李公公能和自己稱兄道弟，當然是無比歡喜。
賴平不明白的事，李格喜很明白，看著怯生生的賴平，他心中也想到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