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東方的天空已微微發亮,院中的幾個大火盆漸漸的熄了。風吹雲見那人坐在屋簷上,朦朦朧朧間似乎是個年輕的女子。不由一喜:難道是玉蝶回來了。但聽聲音似乎不是,而且玉蝶也好像不大可能會如此這般的坐在屋簷上。
那年輕女子道:“我的好徒兒,你怎麼讓人給抓住了,你這可太給你師父丟臉了。”風吹雲聽她冒充自己的師父,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但聽她說到給師父丟臉,不由心中苦笑:自己原是資質愚鈍,怪不得華前輩不願做自己的師父。孔二時見屋簷上是個女子,不禁更加失望。鐵慕春卻見風吹雲神色古怪,喝道:“那女娃兒,你是叫什麼名字?快快下來。”
那女子笑道:“我自然是要下去的,你們抓了我的徒兒,難道我能不管麼。”她說要下來,可依然坐著不動,孔二時和鐵慕春都隻有仰起頭來看她,那女子不再向眾人看上一眼,望著東方幽幽歎了一口氣。
韓杜見突然又來了一個女子,想起來路上山腳下的打鬥痕跡,不禁心起疑惑:據探子道,那是宮中的東廠太監和一夥蒙麵人在打鬥,莫非他們與素水門之間也有些什麼瓜葛麼,但料來官家不會對武功秘笈之類的感興趣吧,那這個女子又是什麼人?唉,這件事隻怕是越來越複雜了。他負手站在一旁,手搖折扇,冷眼相觀。這些事自有手下人辦妥,先看清楚了再說不遲。
鐵慕春仰頭看著那女子,漸漸有些不耐,心中一動,反手一掌,‘啪’的打在風吹雲臉上。風吹雲被孔二時點了滿身穴道,隻頭頸能動,他微一側卻沒躲過,這一掌是挨得結結實實,臉上登時便一個手印。那女子‘啊’ 了一聲,身子傾了傾又坐下了,道:“他這人又蠢又笨,你教訓教訓他也好,讓他長長記性,別以後還讓人騙了。”
風吹雲臉上火辣辣的生疼,心中憤怒已極,便欲像那‘常兄弟’般破口大罵,但想到身已被製,徒增折辱而已。再者說了自己可從沒有罵過人,此刻就算讓自己罵也不知如何罵起。
這時那女子又道:“好徒兒,打疼了吧。”語音溫柔,飽含關切慰撫之情。旁邊有的教眾聽了,心下便想:“這個師父對徒兒可真好。”風吹雲心中惱怒:“聽你聲音,也比我大不了幾歲,怎麼一口一個乖徒兒,好徒兒的。”那女子也不等風吹雲答話,自言自語道:“我若是早一點來,你就不會被他們抓住了,可是剛才我看見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事,唉,這件事實在是古怪之至,我便忍不住跟過去看了一看……”她說到這裏,忽然不說了。孔二時問道:“什麼奇怪的事?”那女子向他看了一眼,忽然怒道:“哼,這小子就是讓你抓住的,我不跟你說。”孔二時碰了老大一個釘子,臉色一變,登時就要發作,想了想卻強自忍耐住了。
這時鐵慕春笑道:“你和我說說吧,你見到了什麼奇怪的事?”那女子向他看了一眼,隻見搖曳的微弱火光和淺淺的晨曦間,鐵慕春的手舉在離風吹雲麵頰兩尺遠的地方,作勢要打。那女子笑道:“你這老頭倒狡猾的緊,你知道我不忍見你打他,一定會說對不對?”鐵慕春嘿嘿一笑,心道:“這女子不知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根本與這雲非毫無關係,又哪裏是他的什麼師父了,我這一招,可用的有些不對頭。”向風吹雲看了一眼,慢慢放下了手。這時那女子道:“你可真聰明,我果真是不忍心見他挨打。那我便告訴了你吧。”鐵慕春一怔道:“那可好極了,那姑娘便說說吧。”那女子道:“咦,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是姑娘?”鐵慕春隻想聽她說見到了什麼奇怪的事,不願多生枝節,道:“我,在下隻是隨口這麼一說,尊駕莫怪,莫怪。”那女子嘻嘻一笑,道:“我剛才從後山過來,聽見有一隻小狐狸和一頭笨驢在說話……”孔二時不等她說完,搶道:“你無端的來消遣我們麼。”鐵慕春看了他一眼,問那女子道:“他們說什麼了?”那女子道:“嘻嘻,你這老頭兒倒有趣的緊,我越來越歡喜和你說話了。”鐵慕春也笑道:“是嗎,你聽見他們說什麼了。”那女子道:“也沒什麼,隻是那小狐狸說她吹一首什麼曲兒就抓住了許多魚呀,蝦的,結果那笨驢就哈哈大笑……”
風吹雲一怔:“她說的是什麼意思?”趁孔二時和鐵慕春都在聽那女子說話,忙暗暗運功,希望能衝開被點的穴道。此時風吹雲已歇了一陣,功力慢慢恢複。那孔二時見他腳步虛浮,內力不濟,隻道風吹雲的內功也不如何高明,又怕傷了他,使起悠然掌來便難免不到位了,因此點的穴道雖多,卻沒使多大力氣。風吹雲全神運功,已悄然衝開了腰腿間的數處穴道。他此時被兩名青龍教眾扶住,便故意裝的有氣無力靠在左邊的教眾身上。風吹雲默默運功,華玉峰傳給他的道一心法果然厲害,不一會兒,穴道便一個接一個的被衝開了。
隻聽得那女子接著道:“後來來了一群狼,那小狐狸便讓那頭笨驢去擋上一擋,那笨驢果然便去了,喂,圓老頭兒,你道那頭笨驢能擋得住一群狼麼?”鐵慕春見她這句話是問自己的,低聲道:“我又不姓袁。”心中思索那女子話裏的意思,道:“大概,大概是擋不住的吧。”那女子聽見了鐵慕春的話,道:“你不姓圓麼,可我看去,卻隻能看見一個圓圓的腦袋,嘻嘻。”鐵慕春年輕時便禿了頭,因此最忌諱人家說他的頭,聽了這句話,不由臉上怒氣陡起,隨即隱去笑道:“後來呢?”那女子笑道:“後來當然是那頭笨驢被抓住了,那隻小狐狸跑了唄。”這時韓杜問道:“姑娘……尊駕說那是一隻小狐狸,難道不是老狐狸麼?”那女子嘻嘻笑道:“老狐狸麼,自然也是有的,不過領頭的是隻小狐狸。”韓杜道:“是嗎。”看了鐵慕春一眼,鐵慕春會意,問道:“那那隻小狐狸跑到哪裏去了,你看見了嗎?”那女子搖搖頭道:“這我可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