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場席卷天地的飛雪蒞臨塞上,在茫茫北國如夢似幻般地收拾人間恩怨,敷演世事滄桑。這一場雪連著下了三天三夜,就在大雪飄舞龍蛇的這天上午,與白狼山隔著冰封千裏逶迤東去的白狼河的抱虎山上幽幽古刹裏來了三個人。這座古刹久經人世香煙,在塞上閱盡歲月春秋,名喚作空禪寺。古刹幽深,塔林空靈,寶殿巍峨,鍾鼓悠渺。今日踏雪而來的三個人看樣子極為逍遙,俱是不問世事的求禪之士。一男二女,男的大約四十多歲,玄衣飄飄,麵容清臒,兩個女人中一個也約摸四十左右歲,素衣不染塵埃,徐娘雖已半老卻風韻猶存,另一個女子正值芳齡,一身絳衣,峨眉微蹙甚是冷豔。這三人悠悠然走進佛門大開普度眾生的寺門,卻見寺中古樹參天,有幾個僧人正趺坐在樹下披著飛雪誦經禮佛。
那個中年男人瞧著一眾僧人,緩步走近一個僧衣蕭蕭長眉飄飄的大和尚,雙手合十,問道:“在下不揣冒昧,敢問大師,寶刹中何處能夠拜謁住持方丈?”那大和尚並未起身,合十還禮,蒼聲道:“檀越要找住持方丈,未知有何見教?”那中年人垂目道:“聽聞此間的住持方丈佛法精深,尤為精熟大乘佛法,在下拜見住持方丈,欲向方丈討教佛法,以解愚昧。“那大和尚長眉微動,問道:”不知檀越如何稱呼?“那中年人答道:”在下沈輕裘,與在下同來寶刹的乃是在下的妻女。“那大和尚低聲念叨了兩遍”沈輕裘“,似乎在何處聽聞過這個名字,良久緩緩起身,道:”沈檀越欲見住持方丈,請隨貧僧一行。“沈輕裘回頭看了看妻女,示意一同隨著大和尚去見住持方丈。
空禪寺的住持方丈法名空寂,空寂大師並非自幼出家,而是三十幾歲時在他處落發,之後雲遊四方來到了空禪寺。因佛法深湛,留在寺中,老方丈圓寂後,便由他主持空禪寺的佛法及寺中諸務。空寂大師三十歲前曾經做過什麼,他從未向人提及過。不過他入寺之後,曾經到此騷擾的強人便避之唯恐不及。在他成為住持方丈後,橫行黃河以北的黑龍潭十八煞星不知深淺,大白天闖入寺中,強搶香火錢。空寂大師未予他們糾纏,任他們橫行無忌。當夜,十八煞星夜宿古淩口。次日天明,店家見這十八個都被人懸掛在店後的大樹上,猶自不迭聲地叫著饒命。店家以為神佛顯靈,此事便傳揚開來。
空寂大師此時正在禪房裏和一個雪衣青年對弈。這雪衣青年正是白狼寒梟。二人已經對弈多時,猶未分出勝負。空寂大師手執白子,輕輕置於一角,便成了一個大劫。悠然道:“寒施主棋藝精進遠勝從前了,這些年來應是勤力修持了。”寒梟手中捏著一個黑子,笑道:“在下雖然勤力修持,依然難以在大師麵前爭勝。這一局看來,大師已經穩操勝券。”禪房外腳步聲越來越近,空寂大師道:“寺中必是來了客人,看來這一局棋難分輸贏了。寒施主若無要緊的事,不妨陪老衲會會來客。”
敲門聲徐徐響起,那大和尚在門外道:“啟稟方丈大師,有沈輕裘檀越三人求見。”空寂大師瞧著寒梟,輕聲道:“寒施主本是江湖人,當知江湖事。這個求見的沈輕裘,寒施主應該知其名號。”寒梟為有些驚訝,也輕聲道:“這沈輕裘乃是行走中原的名俠,他與他的夫人孟冷煙齊名於天下,人稱中原雙飛燕,輕煙滿人間。不知這對伉儷為何來到了塞上。”空寂大師揚聲對著門外說道:“有請沈檀越三人進禪房一敘。”
禪房門被推開,一股風雪撲入,隨之那大和尚引著沈輕裘三人緩步走入。沈輕裘雙手合十,朝著空寂大師道:“中原沈輕裘攜妻女拜見住持方丈大師。”他的妻女也對著空寂大師深施一禮。沈輕裘留意到空寂大師禪房裏的棋局,也看到了負手立在窗前的寒梟。那局棋,看似勝負不明,但是精於此道者卻一眼就看出,黑子已經減呈灰飛煙滅之勢。空寂大師見沈輕裘甚是留心這一局棋,問道:“沈檀越莫非對此黑白之道大有造詣?”沈輕裘含笑道:“在下略知一二罷了。”說話間,拿起一個黑子,沉吟片刻,果決地投下,即刻間棋局上勝負之兆現出逆轉。白子已經陡現危局。
寒梟一見,大為驚異,讚道:“好一手扭轉乾坤的妙棋。”空寂大師瞧著這一手棋,道:“沈檀越這一手棋,大有我佛不生不死的禪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