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姬有子,魏郯依照魏氏的宗法,將任姬尊為庶母。
但郭夫人並不願意。她說魏傕是因為納了任姬才得了病邪,她是不祥之人。她要任姬交出孩子,去青箬原為魏傕守靈贖罪。
任姬自然不情願,可抗拒兩日之後,卻忽然順從了。她願意將兒子交給郭夫人,卻有一個條件。她沒了兒子,就算是無子姬妾,她要出府。
魏郯同意了。
事情雖鬧哄哄的,但有魏郯拿主意,府中即使有異議,也不會明裏衝突。
而魏郯雖然居喪,卻不可能像別家那樣深居簡出,魏傕頭七剛過,他就又開始早出晚歸。
其間,有一件小事。一日,是李尚例行送消息來的日子,阿元去了一趟柴房,卻什麼也沒有。
“怎會沒有?”阿元有些不安,“父親從來不會漏了此事,是否出了何事?”
我想了想,道:“許是我等居喪,李掌事覺得不便,過幾日,你回去一趟問問便知。”
阿元頷首。
魏昭離開雍都的那日,郭夫人大哭不舍。魏昭亦雙目通紅,卻平靜地向她拜拜,出門登車。
一行人還在戴孝,粗麻斬衰,看著本是淒涼。而送行的除了魏氏族人,魏昭平日裏交好之人竟是寥寥無幾。
我抱著阿謐立在門前,能看到魏昭臉上浮起的幾分落寞。
魏傕並不多話,與魏昭淡淡交談兩句,送他上車,便吩咐啟程。
“仲明……”郭夫人由侍婢攙著,泣不成聲。
待隊伍離開視野,我吩咐家人把郭夫人送入府中。
我陪著魏郯站了一會,才折返回去。還未走到堂上,卻見任姬立在廊下。
她似乎在等我們,見到我們來,款款上前行禮:“大公子,少夫人。”
我看著任姬,這才想起來她離開魏府的日子也是今天。
“何事?”魏郯問。
任姬抬頭,隻見她長眉如柳,胭脂淡掃。一個被逼走的人,卻毫無落魄,反而嬌容仍舊,任姬也算是個難得的強人。
“妾將回鄉,來向大公子及少夫人拜別。”任姬溫婉道。
魏郯頷首:“你服侍父親,亦是辛苦。如今你已不是奴婢,回了鄉,安穩過活便是。”
任姬深深一禮:“多謝大公子。”說罷,又向我一禮,“少夫人,告辭。”
我頷首。
任姬禮罷起身,看向我,唇邊忽而勾起一抹笑。正當我不明所以,她卻複而低眉,款款退去。
“回去吧。”正當我瞅著任姬的背影,魏郯道。
我望著他,笑了笑,隨他一道往回走。
“夫君今日還出去麼?”回到室中,我問魏郯。
“嗯。”魏郯看看熟睡的阿謐,臉上露出柔和的神色,“用過午膳之後,要到營中。”
我頷首。
院子裏很安靜,室中更安靜。魏郯拿起一隻阿謐弄壞的小鐃,慢慢修起來。我坐在一旁,目光落在他的側臉上。他的膚色,被太陽曬得黝黑,卻愈加顯得眉峰筆直遒勁,鼻梁挺拔,唇形亦是恰到好處。
我忽然覺得好笑。新婚之時,自己怎會覺得他長相不入眼?
思緒正神遊,冷不丁,魏郯抬起頭來。
“垂涎麼?”他問。
我愣了一下。不待開口,他伸手過來,將我攬到膝上。
“夫人方才一直在看為夫。”他的唇蹭蹭我的脖子,低低道。
我笑起來,沒有否認。
呼吸起伏,蜜意在耳鬢廝磨間流淌。不過僅此而已,誰也沒有更進一步。魏傕去世,我們都要守喪,夫妻之事是行不得的。不過魏郯也很忙,又有阿謐在,像這樣二人獨處的空當,實在少之又少。
溫存了一會,我靜靜靠在魏郯的懷裏,他的手臂環抱著我,繼續修阿謐的小鐃。
可沒過多久,外麵忽然想起管事的聲音:“大公子。”
魏郯無奈地看看我,鬆開手放我下來。
為了不吵阿謐,他走出去。
我望望外麵,隻見管事將一封信奉上,道,“家人方才收拾任姬的住所,發現枕下壓著此物。”
任姬?
我訝然,想起方才她那個奇怪的笑容,不禁也起身出去。
“嗯?”魏郯將那信接過。我瞥去,隻見上麵寫著幾個字“大公子親啟。”
魏郯與我相視一眼,將信打開。
裏麵卻是一張紙,麵上,赫然寫著“傅氏授受私通之物證”,而打開的時候,我的腦子裏“轟”一聲響,如同被雷火劈中。
那張紙,正是李尚前番失蹤的信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