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思遠走到門邊,從門簾縫隙中仔細觀察著來人。
蘭思遠本來以為是妓院的人,沒想到是來人竟然是一個年輕的水手。
來人正在好奇地打量四周的環境,海水般湛藍的雙眼,鼻梁高挺,一頭濃密微彎的金發,用細繩鬆鬆地挽成一束馬尾辮,皮膚呈淺褐色,這種膚色是水手長期在烈日海風中鍛煉的象征。
蘭思遠剛剛坐下,年輕人就開口說:“我叫亞當·裏維,原來是摩根號的水手長。半年前摩根號滿載貨物準備回到歐洲,出港不遠就被海盜襲擊,我抓住空木桶跳進海裏,在海上漂了二天,聖母保佑,是瑪利亞號救了我。以後我就跑點短途,順便尋找回歐洲的商船。梅迪奇大人想回威尼斯,我想回亞曆山大,不知道能不能搭先生的順風船?”
蘭思遠有點奇怪,問:“你怎麼知道我們要回歐洲?”
亞當一臉驚訝地神情,說:“難道先生不知道,酒吧裏可以打聽到所有和水手有關的事。”看蘭思遠仍然有點疑惑,“梅迪奇大人想雇傭回歐洲的船不是秘密,聖母瑪利亞號送大明富商去印度不是秘密,喝醉的水手間也不會有秘密。另外,先生你給迪耶哥的報酬是他每船來回貨物利潤的十倍還多。”
蘭思遠暗暗點頭,想不到迪耶哥那隻醉貓還有點手段,小敲自己一筆,隻是城府不夠,有了好處就要賣弄。
蘭思遠想到剛才他的葡萄牙口音有點異樣,一時間又說不出那裏不對,隻好繼續詢問亞當一些遠洋行船的有關事項,亞當對答如流,給他上了一堂生動的航海理論課程。交談中蘭思遠發現亞當沒有一般水手的粗野,明顯受過長期高素質的教養。以他的年齡,能夠做到水手長的職位,也能充分說明他的能力。這樣一個優秀的年輕人,怎麼會出海當水手?
看著亞當的藍眼金發,蘭思遠突然想到一個可能,問:“你可以叫我蘭斯,你是葡萄牙人?怎麼我聽你的口音,好像是猶太人。”
亞當神色略顯緊張:“對,我是猶太人,所以我不能錯過下一次普陵節,明年普陵節前我必須準時回到亞曆山大。”
蘭思遠半開玩笑地問:“那安息日你怎麼辦?”這句話問得亞當俊臉通紅,半天答不上話,蘭思遠看亞當似乎有難言之隱,“我隻是隨便問問,你去準備一下,明天碼頭見。”
亞當剛剛出門,梅迪奇手捧高價買來的紫砂壺走進來,還沒開口先抿上一口,十足老茶客模樣。蘭思遠一陣好笑,這小子不看麵孔穿著,和大明人根本沒區別。
“蘭,這幾天你躲在屋裏畫圖,我找不到機會問你,那天碼頭上你用的什麼武器,看著很軟,使用時好象又很堅硬?”
蘭思遠從腰間抽出軟劍遞到梅迪奇手中:“這是大明特有的一種武器軟劍。”看梅迪奇拿在手裏抖動幾下,還是像死蛇般軟垂不動,“使用軟劍的最大訣竅就是要快和準,要想使劍身堅硬,需要灌注內力在裏麵。”
梅迪奇又試著舞動幾下,指著靠劍柄處問:“這二個圖案是什麼意思?”
蘭思遠想了想,啞然失笑:“那不是圖案,那是遠古時我們使用的一種文字,叫做古篆,意思是靈淵。”
梅迪奇手指輕輕撫磨劍脊:“有趣,那個內力又是什麼東西?”
“這個問題說的人很簡單,聽的人很複雜,你肯定不會明白,所以給你說了也沒用。”其實蘭思遠自己也不清楚如何應用,有一身能力卻不能使用,隻能憑感覺,那感覺別提多窩囊。
看梅迪奇還在試圖讓劍身變得堅硬,蘭思遠順手抓過靈淵劍,手腕輕輕一抖一轉,梅迪奇額頭前端幾絲頭發慢慢飄落。梅迪奇伸手在額頭一摸,沒有一絲傷痕,心中對東方的神秘事物更感敬畏,“明天還要早起,我先去睡了,晚安。”
時近夏初,清晨仍有絲絲寒意。
梅迪奇搓揉著雙手,不時焦急地朝正屋看上二眼。
“吱呀。”
蘭思遠拉開屋門,身穿青綢長衫邁步走出,笑嘻嘻對身後一個人說:“不要害羞,快出來。”
一個人影在蘭思遠身後扭捏好一會,才慢慢走出他身後。
梅迪奇定晴一看,眼裏滿是欣賞之意。
男裝的紅綃別有一番韻味,秀色稍減,隱隱透著一股書卷氣息,一眼望去,就是一個文弱秀氣的小秀才,隻是行動舉止還有幾分女子味道。
蘭思遠伸手拍拍紅綃的香肩,笑說:“你既然要跟著我,上船必須穿男子服裝,上船後,你盡量呆在艙房裏少出來,再注意下說話動作,沒人會發現你是個女人。”梅迪奇聽到這段言語,暗自誇讚蘭思遠思慮周全。因為水手們認為女人會帶來惡運,海神會降下暴風雨懲罰整艘船,女人絕不會允許上船。
碼頭邊,迪耶哥看到站在蘭思遠一行人身後的亞當,眼中閃過一絲驚異,冷冷地說:“你們來得太晚了,快點上船。”
看著不斷晃悠的踏腳板,紅綃眼裏閃過一絲驚慌,腳步頓時有些遲疑。蘭思遠看在眼裏,不作痕跡地落在最後,輕聲對紅綃說:“如果怕,就抓住我的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