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實施搶劫(3 / 3)

這個張望我的人到底是誰?他一定認識我,起碼應該知道我是哪個,不然他是不會用那樣的目光看我。我看得出來他在猶豫是否要跟我打聲招呼……他為什麼在這個當口出現?難道他看見了我從周五房間的後窗跳出來?聯想到周五嗬斥金龍的那些話,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本以為搶劫洪武,攤上周五這麼個“酒膘子”,應該是孩玩**,手拿把攥的事兒,誰知道竟然會這麼麻煩?有心跑回去拉金龍出來,讓他遠走高飛,稍一猶豫,我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不行,那樣事情就太明了,不用分析也知道是誰幹的,隻要金龍不死,這事兒早晚得“炸”,那時候……我不敢往下想了,聽由命吧,我相信金龍,他是不會輕易把我出來的,事前我曾經過,萬一這事兒出了麻煩,誰先歪了“口子”,誰就是一個死,隻要我張寬還有一口氣,他一輩子也別想逃出我的手心。我也相信金龍的頭腦,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他是不會把自己陷在裏麵的。

“呦,這不是大寬嘛!”身後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喊我,我沒有回頭,加快步伐拐上了另一條路。

“大寬,等等我,我捎你回去!”聽出來了,是王老八公鴨子似的聲音,我索性站住了。

“哈,這麼湊巧,”王老八推著一輛滿是汙泥的摩托車追了上來,“要過年了,來趕個集?”

我衝他笑了笑:“趕什麼集,來順病了,我來給他買點兒便宜藥……”話一出口,我立時有些尷尬,娘的,下街沒有藥店?我來這裏買的什麼藥,連忙轉話,“八叔財了是吧?置上摩托了都。”王老八呲著黃乎乎的大板牙嘿嘿地笑:“一般一般,現在黨的政策好,允許個人點兒財了,買輛二手車圖個方便……嗬,這不是我在這邊擺了個雜貨攤兒嘛。哎,來順怎麼了,感冒還沒好?”我胡亂應付道:“沒好,一直在燒呢……八叔,這麼早你就收攤子了?”王老八撲拉兩下滿頭的雪花,歎口氣道:“本來我想堅持到晚上,下雪了,生意少,回家烤火去。”停住腳步,解開綁著貨物的繩子,將一個破箱子杵到我的懷裏,轟轟踩了兩腳油門,“來,上來,我捎你回去。”我抱著箱子,跨上後坐,掀開箱蓋一看,裏麵花花綠綠全是一些女人的飾物,沒幾個值錢玩意兒,笑道:“八叔很有情調啊,你賣的這些玩意兒,八嬸肯定喜歡。”

“這倒不假,”王老八回了一下頭,“坐好啊,別摔下來……你八嬸老了,不喜歡這些東西。”

“喜歡也沒用啊,”我開玩笑,“八嬸的頭上沒有幾根頭了,跟我爺爺當年一樣。”

“對,嗬嗬,倆禿子。”看上去王老八的心情很好,把車開得兔子似的繞著人縫竄。

“八嬸年輕的時候一頭好頭,漂亮著呢。”心裏亂著,我還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搭訕。

“那可不,”王老八一點兒當年的矜持沒有了,“一般人她看不上,八叔我有能耐。”

“八叔年輕的時候也是英俊生,就是到了這把年紀,照樣‘拿分’。”

“老啦,不行啦……唉,閻王爺操鬼,舒坦一會兒是一會兒啦,還是你們這個年紀好……”王老八轟幾下油,將摩托車駛上了大路,“我看你哥就行,腦子比我活泛,魄力也比我當年足,所以家冠跟著他我放心。家冠整在家你哥的好處,你哥為人仗義,不像我當年那麼渾……其實我當年還就是不太那什麼。唉,還不是被***給誤導了?以為將就我這斤兩,全聽他們的號召就對了,可是現在我成什麼了?狗屁不是。我跟家冠,你可別學我,什麼事情應該有自己的頭腦,別跟著壞人瞎‘忽忽’……大寬,我當初確實不是什麼好人,也就比***強那麼一點點……哎,你怎麼不話?”

我倒是在聽他話,可是我的腦子在想著自己的事情,總覺得我剛才辦的這件事情存在很大的漏洞,心一直在著悶。王老八見我不出聲,繼續嚷嚷:“為有犧牲多壯誌,敢叫日月換新!**這話得多好啊,年輕的時候就應該有個闖勁,不然到了我這把年紀,就跟一泡狗屎一樣啦……你們還的時候,我也很猛,整高呼偉大的領袖偉大的導師偉大的統帥偉大的舵手**萬歲萬歲萬萬歲,一共有三十多個字,都要一口氣念下來,中間不能換氣。牛吧?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因為文化大革命來了。文化大革命來了,黨叫幹啥咱就幹啥,來不得一點兒‘吭哧’……哎,大寬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沒什麼,”我打個激靈,笑道,“我在想一個歌詞呢,東風吹戰鼓擂,現在世界上究竟誰怕誰,後麵是什麼來著?”

“現在世界上究竟誰怕誰?”王老八回一下頭,大聲喊,“不是人民怕美帝,就是美帝怕人民!”

“就是啊,”我故意逗他,“我知道這句,後麵的呢?”

“這就是後麵的啊……美帝怕人民,”王老八粗門大嗓地唱了起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曆史規律不可抗拒,不可抗拒,美帝國主義一定滅亡,全世界人民一定勝利,全世界人民一定勝利!哎喲,喲,喲喲,喲……”摩托車蹭過一個挑著擔子的人,歪歪扭扭地紮進了路邊的一個雪堆。挑擔的那個人丟了擔子就來扶正在做著配驢動作的王老八,我一把推開了他:“沒事兒,你走吧。”挑擔子的夥計摸著後脖頸看怒氣衝衝的王老八,走也不是站也不是。王老八抓著車把提幾下摩托車,沒提好,索性丟了車,衝上來劈手揪住了挑擔子的夥計:“你看怎麼辦吧,車壞了,我的腰也扭了,你不能走。”

我拉他一下,:“八叔,沒什麼事兒就放了人家吧。”

王老八衝我一瞪眼:“你的?”目光陰森,一下子讓我想起了十多年前他扒我家房子時候的目光。

我搖了搖頭:“你隨便。”心裏想著自己的事情,我轉身就走。

王老八的嚷嚷聲在後麵驀地炸響:“你個‘老把子’不知道我是誰吧?出來嚇死你!”

我落荒而逃,眼前全是落葉大的雪花,有一片雪花糊在我的眼皮上,一眨眼成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