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身往病房裏衝,我哥跳起來拉回了我:“別去了,讓他好好睡覺。”我,我去看他一眼就走。我哥:“他很煩別人靠近他,見了誰都皺眉頭,你還是別進去了。”我:“這孩子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咱們對他這麼好,他竟然想著老邱。”“別瞎,”我哥瞪了我一眼,“他不是想老邱……他現在是咱們家的人,他自己的心裏有數。還能話的時候,他對寶寶了,他,寶寶是他的親媽,我就是他的親爸爸……哈,這子怪懂事兒的,他知道你也喜歡他,對寶寶,他有倆爸爸,一個張毅爸爸一個二叔爸爸。”我的心在燙,感覺我這個爸爸當得可真不怎麼樣,孩子病成這樣,我竟然還去忙自己的事情……媽的,應該忙啊,不忙拿什麼來看你?我:“你的錢夠嗎?不夠的話,一會兒我給你送點兒來。”
“財了你?”我哥乜了我一眼,目光犀利。
“什麼財,”我的心一慌,胡亂一笑,“我去跟淑芬借點兒,她那裏有。”
“別隨便跟人借錢,”我哥,“那都是些人情。”
“又不是不還,”我捏著褲兜裏的幾張癟癟地鈔票,笑得有些尷尬,“你等著,我馬上回來。”
“不用了,該忙你的忙你的去,等來順轉了院我再找你。”
“來順轉了院你就回家看看,咱媽經常念叨你……你總也不回家。”
我哥紅了一下臉:“我怕她嘮叨。你是知道的……”往樓梯那邊推了一下我,“你回去吧,忙完了這事兒我就回去看她。對了,如果你手頭寬裕的話就多給家裏買點兒東西,算是咱倆的,我最近很困難。”我:“家裏的事情你放心,”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哥,我還是那句話,別整招呼些孩子在身邊,應該想辦法多賺錢,管他來路是什麼呢,這年頭錢就是人身上的血。”“這話我應該對你,”我哥搖了搖手,“別在我的麵前裝大哥,你好好上你的班,錢的事兒不是問題,你哥還沒‘膘’到連錢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地步。走吧走吧,過了年你看我的,我要買房子,家裏一套,我和寶寶一套。”
下著樓,我在心裏笑了,我哥可真夠愚的……上個月我看見孫朝陽在寶寶餐廳跟我哥一起吃飯,孫朝陽衣著光鮮,跟一隻剛蛻完皮的油螞蚱似的。我哥,瞧你這身打扮跟個爆戶似的,真正有實力的人不這樣打扮。孫朝陽,我這是先來“乍厲乍厲”你,讓你知道錢的好處。那時候孫朝陽已經是港上很牛的人了,據他們那一帶的的舞廳全歸他“管理”。那時候的舞廳很少,正規的也就是文化宮等幾個國營的,跳的也是正規的舞,連慢三都不讓跳。地下舞廳倒是不少,但是經常被警察取締。孫朝陽就“保護”他們,據他很有手段,受到“保護”的舞廳都很安全。他就逐漸霸占了這些舞廳,老板們都成了他的“弟”,誰再開就砸誰。那他對我哥,“老一”啊,別再傻啦,你知道光憑這個,我一年能收入多少?我哥笑道,不會是比**誠還多吧?孫朝陽一拍桌子,那咱不敢比,可是你想都想不到,一年十多萬!孫朝陽走了,我哥捏著下巴笑,這個下三爛,十多萬就牛逼烘烘的了?娘的,等老子緩過勁來,一百萬一千萬都有,**。
我哥,孫朝陽比鳳三強不到哪兒去,都是些鼠目寸光的“迷漢”,長遠打算一點兒都沒有,前一陣還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現在又“裏鼓”(內訌)了。孫朝陽來找我哥的意思就是聯手砸鳳三,我哥一笑了之。“這幾個混蛋不能靠,”我哥,“一時一個變,比猴子腚變得還快,起初我還以為孫朝陽是條好漢呢,傻逼一個。”後來我才知道,鳳三本來想跟孫朝陽聯合起來進攻下街,結果差點兒被孫朝陽整個兒吃掉。那我對我哥:“人家不管怎樣都在忙活,你呢?”我哥一把推開窗戶,望著漫大雪,一地一頓地:“我不跟他們學,我是下街人,我的根據地在下街,下街是我的風水寶地。”
想起這些,我有點兒哭笑不得的感覺,下街算個什麼呀,你一輩子窩在這裏,永遠不會有什麼出息。
外麵的雪又下了起來,大雪中的我心比高。
想到藏在淑芬店裏的那滿滿一袋子錢,我的心膨脹起來,躥上醫院的牆頭,呼啦一下跳了出去。
多年以後,楊波對我,那我跟在你的後麵去醫院,你從牆上跳下來,像一隻大蝙蝠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