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車瘋狂地飛駛，顛簸得讓我心膽俱裂，耳邊，風聲在呼嘯，完全聽不見別的聲音。
這王大海的駕駛技術實在是沒得說，街上那麼多的人、車，他竟全然不顧紅綠燈，絲毫不減速。摩托車時而在超車道上，時而又躥到人行道上，有個空子就**去，引得一路的喇叭聲和人的尖叫聲。我在後麵本想把他那把槍奪過來，但是根本沒那個可能，我被顛得幹不了別的，光知道抓緊後車杠了！抓緊、抓緊、再抓緊，一不抓緊恐怕就要風吹得飛起來，像王大海說得那樣摔個屁股敦！
這麼快的速度，當街來個屁股敦或者大馬趴，可不是什麼好玩的！
“你也不問問我要不要去你那裏，就帶著我狂飆嗎？”
“什麼？”王大海減了點速，回頭問了我一句。
我又說了一遍，這時摩托車還是跑得飛快，他根本聽不見我的話，不得不減速到正常速度，後來嫌回頭費事，幹脆停到一個僻靜的巷子裏。我下得車來，吊死鬼似的垂著胳膊——我的雙臂都被顛得發麻，腰也被顛得直不起來了！
“你剛才說什麼？”
我忐忑不安地說道：“我剛才是問你知不知道我要去哪兒，就帶我這麼逃命似的跑！你要帶我去哪兒？你想幹什麼？”
王大海摘下眼鏡，放進衣兜裏，說道：“你害怕啦？”
“我……害怕什麼？我要是怕的話，會讓你帶著我跑？”
王大海笑道：“哈哈哈！這倒也是，你小子是個倭瓜大的膽！——我倒還真忘了問你了，你剛才是要去哪兒的？”他說著還很誇張地拍著摩托車的坐墊，他一拍，那車就往下一沉，支著車的鋼腿也在地上蹭得咯吱咯吱地響，看得我心驚膽戰。
想到蘇公館，我似乎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力量，腰也挺直了，話也硬氣了：“我要去的地方，你不敢去的！”
“這個城市，沒我王大海不敢去的地方！”王大海瞪著眼、歪著嘴說道。
“嘿嘿！真的嗎？我要去蘇公館，你敢去嗎？”
“這個……這個……蘇公館嘛，我……”王大海左顧右盼，沒想出該說什麼，卻掏出一包煙來，抽出兩支來，說道：“抽支煙，提提神吧！”
這麼給我煙，這回倒不像是要打我的樣子啊？而且我一提蘇公館就把他震住了，真有點邪門！
“我戒煙了！”我冷冷地說道，忽然想起他打我的情景，又加上一句：“我的肺怕都被你打壞了，能抽煙嗎？”說著，瞟著他腰裏別著那把槍的地方，想抽冷子把他的槍奪過來，倒也有一兩次他沒注意我的機會，不過我忌憚他那閃電般的身手，沒有動。
“不會吧？你那天不還抽得好好的，怎麼就戒煙了？還在記恨我？”
“記恨你？我犯得著嗎？你今天找我……幹什麼來了？”
“我怎麼找你了？今天我是無意中碰見你了！我覺得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等會等會！你‘無意中’碰見我了？怎麼那麼巧？你是不是一直都在跟蹤我？”
“哪能呢！我跟你實說了吧，我就在公園裏瞎轉悠，聽見外麵挺熱鬧，就出來了。看見一群司機打架，沒什麼看頭，正要走，你就撞上來了！”
“那……你別著把槍幹什麼？這槍從哪兒來的？你是想搶劫誰，還是想去綁架誰嗎？”
“實話跟你說，這槍我本來是想送個人的，可是……”
送人？這麼說他真不是衝我來的？我稍稍放心了點。
“是送給個女人，對吧？送給她防身，對吧？是她不要還是你不敢送去？——你還沒回答我，這槍從哪兒來的呢？”
王大海沒回答我，忽然一伸手，麻利地從我鼓鼓囊囊的口袋裏掏出一包煙來，笑道：“你戒煙了，那這是什麼？”
我看著那包戰敗品，結結巴巴地說道：“這是……這是……我沒說……我永遠不抽煙，我女朋友被人綁架了，不找回來，我就不抽煙！”
“什麼？她被綁架了？誰綁架她了？”他說著就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抓得我胳膊生疼，“快說，是誰綁架她了？”
我齜牙咧嘴道：“你你你……你快放開我！”
“快說！”
“我也不知道啊，我知道了早就去找他們拚命了，等你來催我的命？快放開我！”
王大海頓時凶相畢露，狠狠地吼道：“他媽那個X，我要是知道誰綁架了她，就把他王八羔子的骨頭一根一根給掰折了！”
他這麼一叫，巷口過往的路人紛紛側目看著我們倆。
“我又沒綁架她，你抓我幹什麼？哎喲喲！你不放開我，我的骨頭倒是要先折了！”
王大海一驚，立即放開了手，卻揪著我的衣領，提著我問道：“她到底是怎麼被綁架的？”
“你這人別這麼粗魯行不行？還真狗改不了吃屎是怎麼著？——她去了蘇公館，離開後就沒消息了！”我說著，抓住他的手搖了兩搖，卻沒奈何他半分。
王大海沒有為我惡毒語言攻擊發怒，卻驚詫道：“什麼什麼？你說什麼？她去蘇公館？她不就住在蘇公館嗎？”
噢，他一定是把我說的那個“女朋友”當作是蘇援了，我明白王大海會意錯了，就說道：“我女朋友叫何心瀾，她去蘇公館找我，沒找到，留了封信說回老家，但是老家的人說沒見她回家。昨天有人告訴我說是他們綁架了她！”我說著，眼神還沒離開他腰裏那個地方。
“這麼說，你女朋友真是那個……那個誰，不是那個……咳咳！你小子真倒黴嗬！”他說著，放開手，叼著煙點著了，忽然警覺道：“嗨嗨嗨，你小子看什麼呢？”
“我……我沒看什麼？”
“你想搶這把槍，搶去了給我來一槍是吧？”
我幹笑道：“咳！這……這怎麼可能，你練過武術，我怎麼能搶來你的槍？”
“你看也沒關係，我也不怕你搶！你就是把我的槍搶了去，我都不怕，你信不信？”
“我……我……我信，我信！”
“你女朋友被人綁架了，那你現在準備怎麼辦？”
他竟然關心起我來，這實在讓我猜不透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我鬱悶地說道：“我連抓她的人是誰都不知道，能怎麼辦？我又不會功夫，又沒拿著槍，誰想打我就打，想耍我就耍——不就盡他媽的落人看笑話了，還能怎麼辦？”
王大海抽了口煙，才笑道：“嘿嘿嘿！你小子心挺記仇的呀！那依著你，要是手裏有了槍，準備拿那些打你、耍你的人怎麼辦？”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盯著我，他的眼光很毒，精光閃爍，盯得我心裏直發毛。
“是好人我就放，是惡人我就放……槍！”
王大海又揪住我的衣領，提溜著我，陰惻惻地問道：“是真的嗎？”
“動不動就抓人衣領，你這是什麼毛病啊？”
“你回答我的問題，我就放了你！”
“是真的！你倒是放手啊！要不要我再說兩遍？”
王大海慢慢地放開我，又退了兩三步，在我麵前踱著步，目光卻一直盯著我，像是看著一個怪胎一樣。他足足看了一兩分鍾，忽然從腰裏掏出槍，目露凶光地向我逼過來。
他這不是要槍決我了吧，我閉上了眼睛，心說田弘啊田弘，你可真是倒黴鬼啊！
緊閉著眼睛，等了半天沒什麼反應，睜開眼，卻見王大海挑著那支槍的扳機孔伸在我麵前。
“你……你這是？”
“送給你了！”
我腦血上湧，腦袋幾乎要當機了：這是真的嗎？不是在做夢吧？這個大魔頭真的要把槍送給我？是不是像他老師那樣在耍我啊？
“為……為……為什麼？”
“給你把槍，就當我打了你，現在給你賠禮了！這個禮，你可別亂用啊！”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要給我槍？”
“給你就拿著，哪來的那麼多為什麼啊！”他說著，扔掉煙頭，從褲兜裏掏出兩個彈夾來，連著槍一並塞到我懷裏，口中還說道：“我他媽從小就沒爹沒媽是孤兒，我找誰問為什麼去？有的人一生下來就是百萬富翁，有的人生下來就是個涼水都喝不上的窮鬼，找誰問為什麼去？——你不是怕擔了非法持槍的罪名不敢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