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黑夜從黎明開始(3 / 3)

走出“恒一國際”的大門,陸路恍惚地掐了自己一把,她真辭職了!但再低頭看一眼手中的袋子,好不容易輕鬆的心情又沉重起來,沈世堯這是有病吧?多此一舉!

陸路在街邊隨便找了家咖啡店坐下,準備跟丁辰彙報今天的戰果,Cindy的短信卻先一步進來。望著信息內容裏那個陌生的十一位號碼,陸路手一顫,下意識將手機丟出老遠。

下午五點半,丁辰開著她新買的英菲尼迪FX準時停在咖啡店門口,衝坐在窗邊的陸路招手:“上來,陪我去試試手!”

陸路一口咖啡險些嗆在喉嚨,她丁大小姐開的車一年比一年爺們,車技也一年比一年彪悍,陪她試手,約等於找死。

果不其然,車還沒開出多遠,陸路已經臉色慘白地捂住嘴,連連擺手:“停、停車!讓我下去吐一吐!”

好不容易回到車上,陸路隻覺得已丟了半條命,見丁大小姐居然還鎮定自若地往CD機裏送Author的新專輯,陸路氣得打掉她的手:“你還有心情聽你老情人的歌?”

“怎麼沒有?”丁辰眯起眼,嫵媚一笑,“自己花錢買的,總不能浪費吧。”

“也隻有你分手了還舍得一擲千金,成百上千地訂他的CD,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他的金主。”陸路忍不住揶揄她。

“有像我這麼漂亮的女金主嗎?”丁辰斜睨她,說話間,卻已意興闌珊地關上CD機。

到底是不一樣了,從前他們在一起,他還是沒什麼人氣的新人,出了專輯沒人買,她便一擲千金,一箱一箱地偷偷往家裏抱。身為音癡,丁辰連“哆來咪”都唱不準,卻總喜歡跟著他的歌胡亂哼,覺得那是世界上最甜蜜的情話。

然而等到他真的紅起來,再不需要她撐銷量,她卻仍將過去的習慣保留了下來,隻是再不聽他的歌。那些情歌,再深情婉轉,也跟她沒關係了。而今天,她不過是看到某張娛樂小報上他與別人親昵的合影心情不大愉快罷了,所以才心血來潮地將這些CD翻出來。

然而情歌再甜蜜,心境不在,亦不過枉然。

丁辰一腳踩下油門:“走,大小姐我今天高興,請你吃海鮮去!”

與丁辰大快朵頤一頓到家,已是夜裏九點半。今天沒喝酒,陸路清醒到令人發指,所以看著腳邊那裝著禮服和項鏈的紙袋格外憋氣,忍不住一腳踹上去,但那紙袋卻巋然不動,像極了某人不動聲色的厚臉皮。

陸路翻出手機,按Cindy留下的號碼撥過去。

提示音響了兩下,是個有些陌生的男聲接起:“你好,哪位?”

這是陸路第一次在電話裏聽沈世堯的聲音,自然是陌生的,她怔了怔,很快自報家門:“陸路。”

“還挺快。”那頭的男聲輕笑起來,與記憶中的某個聲音漸漸重合。

陸路強忍住發飆的欲望,一字一頓道:“對於沈先生的事,我、等、小、人、物、當、然、不、敢、怠、慢。”

“東西準備好了?”沈世堯壓根忽略她嘲諷的語氣,直接切入正題。

陸路咬牙切齒地堆笑:“是的,不知道沈先生何時有空?還有,我應該給您把東西送去哪裏?”

“時間和地點我會再通知你,那麼,回見。”

不待陸路開口,沈世堯已掛斷電話。

陸路一頓,旋即氣得一下把手機摔在沙發上:“王八蛋!”

那夜陸路睡得很不好,仿佛回到了剛回國的那段時間,每個夜裏都被噩夢魘住,要靠安眠藥才能維持三個小時以上的睡眠。

翻身起床,是夜裏三點半,陸路機械地穿戴好,拿起鑰匙,走出房門。

城市大的好處便是多晚都不乏出租車,陸路攔下一輛,報上地址,疲憊地闔上眼睛。

陸路也不知道是從何時起,她養成了這個壞習慣,每當睡不著,又沒有安眠藥的時候,她便打車來這裏,看看曾屬於爸爸的大樓。

過去的澳海地產如今早已易主,改名遠航。坐鎮其中的,正是她曾經的繼母宋清遠和繼兄陸亦航。隻是據傳最近宋清遠身體抱恙,已赴美休養,因此陸亦航將以執行總裁的身份回國,繼續開拓國內市場。

其實這些事哪需要丁辰特意告訴她,關於他的每一樁每一件,她都清楚知道。隻是越清楚,越是恨。恨宋清遠,恨陸亦航……最恨的,其實是自己。

是自己太蠢太笨,才做了仇人手中的利刃,渾然不覺那是刺向自己的爸爸。而她甚至不孝地沒有趕上見他最後一麵。

當時的她已經十八歲,雖然乖張跋扈,卻懂得是非,知道愛恨,清楚陸家的悲劇說到底是她一手造成。

陸路慢慢捂住自己的雙眼,強迫自己轉身,跌跌撞撞地逃上出租車。

翌日清晨,陸路被一陣快遞的門鈴聲吵醒。

失眠了一夜,好不容易入睡,陸路氣得恨不得掐死對方。深呼吸再三,才說服自己抑製住怒火:“不好意思,你可能送錯了,最近我都沒買過東西。”

“是13樓B座的陸小姐對吧?”快遞員笑得很憨厚,“那就沒錯,麻煩請簽收。”

陸路雖滿腹狐疑,但不想與快遞員多糾纏,又見紙盒上自己的名字與地址沒錯,也就匆匆簽收,將盒子丟進沙發,回臥室補眠了。

一覺醒來已過正午,陸路覺得餓,翻出盒泡麵吃完,這才記起沙發上的盒子。

也許是前段時間事情太多忘記買過什麼東西,她把盒子拿過來,一邊拆一邊回想,哪知道一一揭開盒蓋,整個人都傻了。

那是一件純白色的斜肩禮服裙,如果陸路沒記錯,是今年Lanvin的春夏新款。

但盒子裏卻連張紙條也沒有,陸路氣得兩手直哆嗦,老半天才抓起手機,給沈世堯撥過去。

然而接電話的卻是個禮貌又溫柔的女聲,還沒等她道明來意,對方已搶占先機:“沈先生去開會了,麻煩你稍後打來。”

盡管陸路未必相信沈世堯真的在開會,但沈世堯的意思她卻深刻地領悟到了,那就是她無法拒絕,因為他絕不會給她說“不”的機會。

陸路癱坐在沙發上捧著肚子一陣大笑,半晌,才又將手機拾起來,給丁辰打過去:“我最近失業,剩下的積蓄大概隻夠吃飯,能借我信用卡刷一套禮服嗎?”

哪知向來爽快的丁大小姐今天竟吞吞吐吐:“呃,那個,你什麼時候要用?我讓我秘書先給你送點現金過去?主要是我人在馬代……哎,別問我怎麼來的,回頭我再跟你解釋……”

丁辰話未說完,已有短信進來,陸路點開一看:“今晚8點,海逸酒店。”

唇角漸漸變幻成一個嘲諷的弧度,沉吟片刻,陸路改了主意:“算了,你和杜鳴笙好好在馬爾代夫度假吧,不用叫你的秘書來了。剩下的事我自己可以搞定。”

入夜,陸路穿上沈世堯新送來的禮服,化好妝,拎著他曾經借給自己的禮服與項鏈,輕快地踏上出租車。

海逸酒店陸路曾去過一次,是陪孟瀾參加一個剪彩活動,那時她剛調到Cindy手下做事,做什麼都戰戰兢兢。孟瀾讓她給自己倒杯水,她端水的手都在抖。孟瀾見狀,接過杯子笑著安慰她:“哎呀,我又不是洪水猛獸,不會把你吃掉。”

彼時孟瀾和沈世堯的緋聞剛傳出來,孟瀾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錯,對待她這樣的小助理也格外寬容。相信那時的孟瀾死也不會想到,幾個月後,她會恨這個小助理恨得後悔當初沒有真的一口把她吃掉。

如此看來,命運大都帶著些嘲諷的意味。

車子在酒店門外停下,有侍者迎上來接過陸路手中的紙袋。陸路一怔,旋即問道:“沈先生呢?”

“在裏麵,煩請陸小姐跟我來。”

跟在侍者的身後走過一段,陸路來到一間獨立的宴會廳。侍者禮貌地向她鞠躬:“陸小姐裏麵請。”

推門的刹那,陸路可以感覺到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但不是心動,僅僅是緊張。

大門緩緩打來,隻見一身正裝的沈世堯正麵帶微笑地望向她,以極其紳士的姿態做出一個“請”的動作。陸路雖滿腔憤慨,表麵上卻仍是無比自然地挽起沈世堯的手臂,微笑著以隻有他能聽見的聲音說:“這是最後一次。”

沈世堯亦不惱,輕笑著搖頭:“你說的……不算。”

直到晚些George先生入席,陸路才總算摸清這頓飯的緣由。

George太太順利生產,George先生聽說當天陸路為她所做的一切,特地趕來中國,想要親自感謝這個勇敢的女孩。

“你有沒有想過,我可能並不會來?”觥籌交錯間,陸路晃晃手中的果汁杯,對沈世堯耳語。

隻見沈世堯不緊不慢地為George先生斟上紅酒,回頭對上她的眼睛:“不會,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很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