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朝夢醒,你便會發現,哪裏有什麼銀河,不過是一片要死的沙漠。
許久,丁辰苦笑著搖頭:“不,因為我還愛著他,他也還愛著我。我的夢……還沒有醒。”
陸路霎時傻眼,是啊,她有什麼資格教育她,從頭到尾,隻有她的夢早早醒來,如今孤身行走在這片荒蕪的沙漠裏。
沒有光,沒有水,亦或者,永遠也不會有盡頭。
是突然響起的短信鈴音將陸路跑遠的思緒拽回來,她怔怔地拿出手機,就看見短信裏沈世堯簡潔有力的三個數字:“380。”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她所有的疲憊與倦怠被點燃,不顧丁辰詫異的表情,將手機底蓋連同電池一起掰掉,摔在桌上。
手機關機,陸路自然不知道此刻發生在恒一國際的一切。
從上午八點開始,Cindy辦公室的座機就沒有停止過響聲。起初Cindy還會微笑著接起來與對方打太極,到後來,直接轉給美玲經手。
美玲從沒遇過這樣的情況,上次在戛納發生的一切已是她碰到過的最大的一樁緋聞,如今被Cindy推向人前,她幾乎兩腿打顫,接完三個小時的電話,整張臉的血色也去了大半。
“Lulu姐呢?”美玲苦著臉問身旁的同事。
同事也很同情她:“據說電話打不通,Cindy姐已經派人去她登記的住址接人了,應該很快就到。”
“阿嚏!”陸路一邊守在廚房等牛奶熱好,一邊準備打開手機瀏覽器刷今天的新聞,沒想到卻突然打了個噴嚏。而一旁的丁大小姐早已因為太餓,開始不耐煩地嚷嚷:“你家的燃氣灶應該升級了!熱牛奶這麼慢,質量肯定有問題,等我改明兒給你定一台新……”
話音未落,門口已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今天客人還真多,陸路困惑地走向玄關,一打開門,便看見Cindy的助理一臉焦急:“Lulu姐你手機不通,Cindy姐來叫我接你過去,清珂和陸先生今早被爆出在車內接吻,公司的電話要被打爆了!”
一瞬間,陸路覺得眼前一黑,良久,才總算找回自己的聲音:“……等我去跟我朋友交代一聲,馬上下樓。”
十分鍾後,陸路已身在車上,一邊聽Cindy的助理繼續解釋具體情況,一邊打開了那張所謂的“接吻照”。
是那天美玲讓清珂開走的車沒錯,但拍攝的角度卻非常曖昧。照片中兩人雖然臉貼在一起,但鑒於沒有從正麵拍到,便不能一口咬定這是在接吻。不知為何,陸路忽然鬆了口氣。
到了公司,陸路直奔Cindy辦公室,見她來,Cindy也沒問昨天究竟發生了什麼,隻問她準備如何處理。陸路知道,Cindy不在意真相。更準確的說是,沒有人在意過程,大家隻看結果。
“我們先發製人,主動發聲明澄清。鑒於照片沒有拍到正麵,所以就說陸先生喝醉了,清珂替他係安全帶便好,反正這個角度看上去很像那麼回事。至於清珂和陸先生的關係也不用特意撇清,清珂是新人,多些關注度並不是壞事,如果媒體實在要追問,就說兩人暫時隻是朋友關係,不過若是今後有什麼進展,公司也會支持與祝福……您看這樣如何,Cindy姐?”
沉吟片刻,Cindy抬頭看向陸路的眼睛:“就按你說的做。對了,今天陸先生那邊也打電話過來了,我們的想法剛好不謀而合。”
陸路一怔,久久才回神,點頭道:“我知道了。”
“那你出去吧,吩咐大家盡快準備,今天之內把事情處理好。”
“好的。對了,Cindy姐,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想問你。”
“你問。”
“今天的照片,其實Cindy姐找人拍的吧?”
“怎麼講?”
“清珂再漂亮也是個新人,沒有記者會想要跟拍;而陸先生剛回國,雖然作為遠航新上任的執行總裁在業內有很高的關注度,但他畢竟不是圈中人……”
“噢,那麼你想表達的是什麼?”
“沒有,”陸路搖頭,望著Cindy漆黑不見底的瞳孔,“Cindy姐還記得我剛轉來做助理時,你告訴我的話嗎?你說,在我們所生存的世界裏,不需要真相,隻需要八卦。所以,我隻想提問,但並不需要答案。”
似乎是沉默了片刻,Cindy微笑著點頭:“你說得對,這也是我為什麼喜歡你的原因,因為你沒有無聊的執著。好了,去做你該做的事吧,下個星期你會更忙的,因為老板決定,不做EP了,直接發碟。”
恒一的老板據說姓周,但陸路從沒見過,傳說老板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陸路好奇心不多,也從不探究。
從辦公室出來又是一場硬仗,好在忙到下午,所有準備好的托詞拋出去後,雖然媒體大都持懷疑態度,但礙於拿不出切實證據,隻好暫時沉默觀望。
沒過下午四點,美玲便指著屏幕對陸路尖叫:“陸路姐,清珂半年前選秀活動獲獎的現場照片又被放出來了,就連念的哪所高中新聞上都有些寫!這群記者挖八卦的效率真不是蓋的!”
陸路走過去瞥了一眼,微微勾了勾嘴角,這便是Cindy期望看到的,比起公司花大量財力去宣傳,偶爾一條花邊新聞的殺傷力更大。至少現在關注娛樂八卦的人都知道,有個叫清珂的新人可能傍上了遠航的新任執行總裁。
隻是不知為何,再看仔細看那照片中的人,那熟悉的輪廓與睡容,陸路臉上的微笑不覺僵住。他突然回國,處心積慮來到自己身邊,口口聲聲地說要為自己做些什麼,最後卻不聲不響搭上自己手裏的新人。這是費盡心機創造機會要將她打造成金牌經紀人?
陸路冷笑,還真是用心良苦,隻是她卻無心再思考更多,因為那之後的一周,她幾乎忙得人仰馬翻。
決定要發片後,除了需要為新專輯找合適的製作人,陸路還要在正式開錄前陪清珂去試試音。
錄音棚設在城中著名的文化區,離公司有一段距離。陸路帶著清珂趕過去時,剛好碰見才錄完音出來的Author和他的經紀人。
因為丁辰的緣故,陸路向來不喜歡杜鳴笙,但此刻狹路相逢,秉承基本禮貌,她還是準備和他打個招呼。沒想到還沒開口,一雙手臂已經像蛇一樣曖昧地纏上杜鳴笙的胳膊。
“Author,你好慢,人家等得好辛苦……”是嗲死人的語氣。
陸路一怔,厭惡地移開雙眼,撇下還沒搞清楚狀況的清珂,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清珂進棚錄音,陸路留在在外麵等候。想了想,仍覺得心中憋悶,便跟錄音師打了招呼,到洗手間給丁辰打電話。
電話通了很久丁辰才接起,聽聲音,像在處理公事。陸路知道不合時宜,卻少見地按捺不住:“杜鳴笙今天跟個做作得要死的女人在錄音棚這邊打情罵俏呢,別告訴我你早知道!”
頓了頓,陸路聽見電話裏丁辰示意下屬出去的聲音,半晌,丁辰才清清嗓子道:“嗯,我知道。他公司授意的,他也問過我的意思,我默許了。”
“哈哈,認識你這麼久,我才知道你這麼大度,都快趕上電視劇裏的正室太太了。”
“你別這麼說,我聽著難受……你以為我樂意嗎?我看到那個女人就恨不得跳過去掐死她,不過我是真沒辦法了,那天鳴笙生病我去照顧他,出來的時候被媒體拍到了,不是背影也不是側麵,是正麵,這新聞要放出來我爸非和我斷絕關係不可,你知道他最近身體不好,萬一出了什麼事……所以鳴笙主動站出來說願意以和今年要力捧的女歌手傳緋聞做交換,希望公司把這些照片壓下去,公司答應了。”
“真惡心。”陸路怒極反笑,然而轉念一想,清珂的事又何嚐不是一個道理,說到底,他們不過是一種人。為了爬上頂峰,無所不用其極,全然不顧踐踏了多少人心。
感覺到陸路的沉默,丁辰連叫了她幾聲,正好有別的電話進來,陸路一看是錄音師,連忙衝丁辰道:“我這邊有事了,晚些再說。”
說罷,掛掉電話朝錄音棚一路飛奔。
一推開門,映入眼簾的便是清珂印著五指印的淚顏和錄音師尷尬的笑容。
“……怎麼了?”
“一點小事,”錄音師訕笑,這樣欺負新人的事他見得太多,也就不算大事,“剛才Nancy姐想用這個棚,我說有人了,Nancy姐不信,非要來看,清珂出來解釋,兩人說話時可能有些誤會,稍微擦碰了一下,不礙事。”
清珂低頭死咬住嘴唇不說話,陸路打量了她一會兒,轉身對錄音師道:“我知道了,那我去跟Nancy姐澄清一下。”
敲隔壁錄音棚門的時候,陸路的手有些抖。Nancy她當然知道,和Author同公司的一姐,全名費南雪。作為少見的實力偶像派歌手,最近幾年風頭很勁,幾乎橫掃所有音樂頒獎典禮。當然和名義一樣,她的脾氣也很大。而因為當初總被緋聞很多的花瓶前輩打壓,直到如今,她都對炒作很不屑。所以就算清珂不說,她大概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