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I DO 1(1 / 3)

一周後,彭俊研討會結束回來,陸路總算鬆了口氣。

然而卻在當晚,陸路發現,隔壁房子的燈竟然是暗著的——從前那裏燈火通明。

她在窗前站了很久,久到雙腿發麻。終於,她還是按捺不住,去敲了彭俊的房門:“隔壁……”

她居然不知道怎麼開口。

彭俊剛洗過澡,正在擦頭發,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半晌才反應過來:“你說沈世堯?他今天下午聯係過我,問我回來沒有。他說回國有事處理,歸期未定。怎麼,”彭俊意味深長地一笑,“你們不是已經結束了?”

“他沒有告訴我。”陸路呆呆地望著彭俊,忽然道。

她的眼裏除了驚訝,更多的是委屈,像是被拋棄的小孩子。

彭俊沒見過她這樣的表情,一時語塞。待他回神時,陸路已經轉身,一步步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他本想叫住她的,但看著她單薄的背影,不知為何,又決定作罷。

沈世堯一走近一個月,音訊全無。

這一個月裏,小嘉懿長胖了一些,雙眼皮也越發明顯,陸路一不小心便能從他身上看見了沈世堯小時候的影子。

不過如果他長得跟沈世堯小時候一樣漂亮,被人誤會成女孩子,她大概也會有些苦惱吧。

彭俊最近很忙,時常在醫院值班,為了更好地照料她們母子倆,便為陸路請了個保姆。但保姆畢竟不是華人,平時除了幫忙帶小嘉懿,陸路能和她交流的並不算太多,這樣一來,她一個人待著的時間反倒增多了。

有時候小嘉懿還在午睡,陸路就坐在一旁靜靜守著,順便翻翻書,發發呆。

普羅旺斯的冬季快進入尾聲,撇開狂風肆虐的日子,偶爾也會有天氣晴朗的時候。遇到這種好天氣,陸路往往都會搬一把椅子,去陽台上曬曬太陽。

其實彭俊可能搞錯了,和戛納比,冬天的普羅旺斯更像一座安恬也蕭條的大農村,這裏的天氣並不是那麼適合新生兒。但或許彭俊又是對的,因為這裏真的非常的安靜,這種安靜的力量,說不定比溫暖和煦的天氣更適合孩子的成長。

思及此,陸路忍不住笑了,曾經她那麼擔心自己做不了一個好媽媽,但眼下看來,母性大概是與生自來的天性,她不用特地學習,已能夠勝任。

聽見房間裏傳來小嘉懿的聲音,陸路起身,準備進去確認他是不是睡醒了。哪知道她剛推開陽台的門,便聽見樓下響起一個久違的聲音:“路路。”

她回頭,就看見沈世堯牽著一匹馬,站在樓下。

如果她沒有眼花,那匹馬正是他曾送給自己的禮物,她還給它取了名字,叫重重。

重新開始的重。

一瞬間,陸路的心開始狂跳,下一秒,人已衝向下樓。

簡單交代過保姆代為照看小嘉懿後,陸路深吸一口氣,終於推開了大門。

稀薄的陽光落滿他的肩頭,一束束,一朵朵,像鑲了金邊的浮花。

“沈世堯,你又在發什麼神經?”她捂住嘴,麵露凶相,卻掩飾不住眼底的狂喜。

“來跟你分家產啊,”沈世堯牽著馬,一步步向她走來,最後,是將韁繩交付在她手中,“這個是你的。”

說著,他又掏出那隻她曾拒絕過的,裝著鑽石項鏈的絲絨盒,不由分說地塞給她:“這個,也是你的。”

“你這是……在幹什麼?”陸路越發驚慌。

“但是,”見她失神,他忽然抓住她的手,將她拉至懷中,“這個,是我的。”

他就這樣抱著她,任由她掙紮,卻分毫未動。

“你知不知道,其實我每一分鍾都在後悔……”他將頭埋在她的頸間,呼吸得那樣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一隻即將振翅的蝶,下一秒便會被他驚動,飛走。

“我後悔了……”他喃喃地重複著,語氣像耍賴的小孩子,“我可不可以反悔啊。”

陸路張嘴,卻發現自己講不出一個字,隻能任由眼淚順著臉頰淌下來。

他在後悔什麼呢?她不問,也心知肚明。

何止是他,就連她,也有無數後悔的時刻。

後悔對他撒下第一個謊,後悔後來用無數謊言圓謊,後悔在可以向他解釋的時候逃走,後悔……

她後悔的事情太多,但惟獨沒有後悔的,是愛上他。

因為那個時候,她是真的感覺到幸福。

而就算到了此刻,每一次呼吸都在心痛的此刻,她也依然能感受到那種幸福。

於他們而言,命運或許是一盤居心叵測的棋,一步錯,步步錯。

他們之間,從沒有贏家。

陸路一點點將他抱住自己的手掰開,再擦了擦臉上的淚,竭力對他微笑:“你走了這麼久,嘉懿都滿月啦。”

他一怔,滿臉愧疚:“重重實在是太難運過來了,手續辦理了很久……對不起。”

她沒想到他會道歉,拚命搖頭:“沒關係。爸媽倒是有打過電話來,我說你最近太忙了,什麼都等滿百天的時候再說吧。”

“放心,嘉懿還小,他不會記得你忘記他滿月這件事的。”說完,她又故意壞笑著添了一句。

一瞬間,沈世堯明白過來,她這是在逃避他。

由始自終,她都沒有正麵回答他,他能不能反悔。

隻是這一次,他學會了不再緊逼她。他曾經把她逼得那樣緊,最後卻適得其反,害得她遠走異國。

同樣的錯誤,他不想也不能犯第二次。

就給彼此一些時間吧,反正就像她剛生下嘉懿時他說的那樣,如果她不願意回國,那他就留在這裏,陪著他們,看小嘉懿長大。

傍晚,彭俊從醫院回來,就看見養在隔壁院子裏的那匹馬和坐在自家客廳抱著孩子的男人。

“好久不見。”彭俊莞爾,“剛才經過你的院子,看見你的新寵物……蠻特別。”

“好久不見。”聽罷他的話,沈世堯微微蹙眉,有些訕然,“那個不是寵物。”

“哦?”

“是財產,”沈世堯瞥了坐在一旁的陸路一眼,“她的財產。”

麵對彭俊投來的好奇眼神,陸路隻點點頭,沒答話。

當天晚飯是大家一起吃的,仿佛自從那天起,陸路就不再拚命抵觸與沈世堯接觸。偶爾他上門看嘉懿,她還會給他泡紅茶,拿點心。

而這樣平靜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二月底,最終結束在那暴風的一夜。

那天沈世堯開車去替陸路采購小嘉懿的生活用品,本來這是保姆的工作,但沈世堯堅持要去,陸路坳不過他,隻好答應。

出門時天氣已不大好,黑雲蓋頂,看久了令人喘不過氣。在這裏住了好幾個月,陸路已見識過這裏的狂風,再三叮囑沈世堯早去早回。但沈世堯似乎仍沉浸在陸路答應他去采購的喜悅中,根本沒有聽見她的話,徑自發動引擎,出發了。

望著車子噴出的白色尾氣,陸路忽然想起彭俊曾告訴她的,普羅旺斯流傳的一句話,說隻要太陽一不露臉,不幸就要降臨。

她搖頭,覺得自己胡思亂想。

回到房間,陸路多少仍有些心神不定,恰好電話鈴響起,她將小嘉懿交給保姆,自己去接,便聽見那頭丁辰笑眯眯的聲音:“哈嘍,新晉媽咪!”

其實自從小嘉懿出生以來,陸路便主動聯係過丁辰,向她報平安。那之後,丁辰也總是時不時打電話給她,聊聊天,說說生活中的新鮮事。

丁辰倒是很想第一時間飛過來抱抱自己的幹兒子,但無奈丁爸爸怎麼都不放行,說她才經過一劫,應該乖乖留在家裏靜養,少去惹是生非。

“在他眼裏,估計我還是那個十來歲偷他煙抽的小屁孩呢!”丁辰翻個白眼,聲音裏卻有濃濃的笑意。

某種層麵上,這一次,她才是真正長大成人。

不過長大了的丁辰也有苦惱,那就是丁爸爸一反常態不再逼著她相親:“都沒有極品奇葩給我逗樂,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已學會拿曾經反感的事逗趣,陸路知道她在慢慢好轉,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

其實就算丁辰曾反複強調車禍不關她的事,但潛意識裏,陸路仍然覺得,丁辰失去孩子,是她的責任。

如果她沒有失去那個孩子,她與杜鳴笙的結果會如何?

她不敢想,人生也經不起那麼多假想。

現在的她,隻想衷心地為丁辰祈求,惟願她能早些遇見那個最終陪伴她走完下半生的人。

那或許是另一種感情,和曾有過的轟烈激蕩不同,但畢竟不是人人都有運氣,和此生最想攜手的那個相伴一生。

若能等到一份新的值得交付的感情,或許也不是壞事。

又聊了一會兒彼此的近況,陸路掛斷了電話。

恍然間回頭,陸路便發現窗外原本隻是陰沉的天空,竟已全部暗下來。

她的心開始突突直跳,下意識看了看表,才隻是下午五點。不知為何,她又想起那句話——隻要太陽一不露臉,不幸就要降臨。

她頓時如坐針氈。

從下午到傍晚,陸路一直在一樓的客廳來回轉悠。好在有保姆照顧著小嘉懿,才令她不至於更加慌亂。

也不是沒有試著給沈世堯打電話,起初還是無法接通,到後來,竟然直接是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