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氣又急,連忙聯係彭俊,卻得知他今晚值班不回來的消息。
聽罷她的憂慮,彭俊沉吟片刻:“沈先生是成年人,我相信他能照料好自己。更何況也不是沒有遇過比今天更壞的天氣,不也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你不要太過擔心,照顧好小嘉懿才是最重要的。”
聽過他的話,陸路多少安心了一些,把小嘉懿抱過來喂了奶,才將他交回給保姆,繼續坐在樓下等他。
然而在這漫長的等待中,窗外的風已愈刮愈烈。
陸路能夠聽見樹葉被折斷的劇烈聲響,她猛地想起住在隔壁院子裏的重重,還記得沈世堯口口聲聲說,那是她的財產。
思及此,她焦急地推開大門,卻幾乎被迎麵吹進來的寒風摜倒。
產後不久,她本應盡量避免受寒,但此刻也顧不上那麼多,扶著牆,亦步亦趨地往隔壁挪動。
狂風迷得她難以睜眼,她花了好大氣力,才看清楚院子裏的情況。
空空如也。
別說一匹高壯的馬,就連阿貓阿狗,也沒有半隻。
不會是被這場大風刮走了吧,她傻了眼,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頃刻間,一雙眼紅了個徹底。
沈世堯回來的時候,陸路便是以那樣狼狽的姿態,蹲坐在大門口。
她甚至忘了關門,狂風把客廳裏的擺設刮倒的刮倒,吹亂的吹亂,簡直像台風過境的災難現場。
沈世堯拎著一大堆東西,站在她麵前,困惑地看著她:“你怎麼蹲在這裏發呆?快把門關上,會受涼的……對了,嘉懿呢?”
她卻像聽不懂他的話,惘然地抬起臉,眼中滿是淚水,楚楚可憐的模樣令人心痛:“你送我的馬不見了……重重它不見了……”
仿佛終於意識到眼前的人是沈世堯,陸路哭著哭著,又漸漸笑出來,狠狠抹了一把眼淚:“沈世堯,你混賬!你終於舍得回來了!你知不知道,你一直不接電話,我還以為你出事了……我……”
她的話沒有說下去,已被他的吻堵住。
紙巾、尿片、各式各樣的東西灑了一地,有些甚至已被風卷吹走。但這一切,跟眼下和這個人親吻比起來,都是不重要的。
天與地,是不重要的。
風或雨,是不重要的。
他,是不重要的。
世間萬事萬物,都不及她主動環抱住他,回應他的這一秒。
陸路能感覺沈世堯握住自己的手心的力道,仿佛想將她揉進生命中的孤注一擲,她感覺到有些痛,卻沒有掙脫。
他們都沉默著,牽著手頂風走過的那一段路雖然極短暫,在她心中,卻漫長過一生。
風將她的眼睛吹得很痛,但她仍極力睜大雙眼,似乎想看清眼前的一切。
又或是,隻想凝望眼前的這個人。
一分一秒都舍不得錯過。
這是她第一次來沈世堯所住的這棟房子,門打開的一刹,她的心跳隨之漏掉半拍。
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又仿佛什麼都不陌生。
她的目光在每個角落流連,最後重回他的臉上。
沈世堯被她呆怔的模樣逗笑:“先上去洗個澡吧,你現在這個狼狽的樣子,嘉懿看見說不定會被嚇哭呢。”
他的聲音很溫柔,像在哄一個小孩子。
這個孩子從不聽話,他們總是在惹對方的氣,又生對方的氣,但卻不妨礙,她永遠是他最愛的那個孩子。
陸路乖乖地點點頭:“嗯。”
樓上左手第二間是沈世堯的臥室,她拿著他給的浴巾走進浴室。
很快,浴室裏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沈世堯這才恍惚想起,應該替她準備換洗的衣物。
可他這裏沒有她的任何物品,他拉開衣櫃的門,沉思了片刻,目光最終停留在衣櫃的一角。
就它了吧,希望她看見不會再生他的氣。
這麼想著,他已拿起那套印滿可笑卡通圖案的睡衣,輕輕敲浴室的門。
“先湊合換這件吧。”
“好。”
陸路將浴室門開了一條縫,伸出手,將衣服接過去。
然而過了很久,浴室裏卻再沒響起水聲。
沈世堯忐忑地站在門口,就聽見門“吱呀”一聲開了。陸路隻裹著件一條浴巾,手中拿著的,正是他遞給她的睡衣。
“這個……為什麼會在你這裏?”
“我偷來的。”
“……什麼時候?”
“彭俊出差的那個星期,趁你吃飯的時候。”
“沈世堯,你做人偷偷摸摸,一點也不坦蕩,簡直不要臉!”仿佛心思被人洞穿,陸路的臉刷一下緋紅,變得口不擇言。
“是,我是不要臉,那你呢,你敢告訴我,當初你為什麼唯獨帶這件衣服走嗎?”他一步步走近她,最終將她困於角落,一字一頓道:“不敢說是不是?那我來說吧,因為你愛我。陸路,你愛我。”
他就那樣逼視著她的眼睛,仿佛她靈魂的每個角落都已被他看得一幹二淨。
她終於感到泄氣,近乎自暴自棄地拽住他的衣領,將他拉近,而後狠狠吻住他的嘴唇:“是,你說得對,我愛你。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或許是從很久很久之前吧,在你沒有強迫我做那件事之前,我就愛你……可是沈世堯,越是這樣,我越是恨……我恨我愛你。”
她的眼淚簌簌而下。
沈世堯愣了一下,而後俯身,溫柔地吻去她的眼角的淚珠。
而後是額頭、鼻子、臉頰……
吻到嘴唇的時候,陸路狠狠咬了他一口,像是懵懂不知輕重的獸,沈世堯卻全然不介意,微笑著,繼續吻下去。
吻到鎖骨處,他像是報複她,輕輕咬了口,陸路一時氣得紅了眼,毫不客氣地回敬回去。
這樣一來一往間,房間裏已是一室旖旎。
將陸路打橫抱到床上時,陸路仍不依不饒地揪著他的領口,仿佛要報剛才的“一咬之恨”。而她沒有注意到的是,自己掖好的浴巾早在不知不覺中鬆開。
意識到沈世堯不懷好意的笑,陸路渾身一個激靈,連忙伸手想抓住浴巾,卻不想被他抓住空當,一個吻響亮地落在額頭上:“如果你不願意的話,也沒有關係。我說過,不會再逼迫你任何。”
陸路臉本燒得一塌糊塗,聽見他的話,仿佛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頓時羞憤難當:“我沒有說我不願意!我……”
沈世堯眼中閃過一刹狂喜,而她餘下的話,全被他細細密密的吻堵住。
“說你愛我。”最動情的一刻,他捧著她的臉,幾近頑固地說。
她望著他,眼中晶晶亮的,已分辨不出是淚光,還是台燈折射出的燈光。
“我愛你。”她輕聲說,而後湊近他的臉,親吻他的鼻尖。
一滴淚,倏地掉落在她的唇邊。
她伸出舌尖,舔一舔,壞笑:“原來不要臉的人眼淚也是鹹的。”
他一怔,將臉深深埋在她的頸間,肩膀止不住輕顫。
外麵是呼呼的風聲,陸路忽然覺得有些冷,情不自禁地緊抱住懷中的人,閉上眼睛。
就算明知道天亮自己一定會後悔,但在此刻,她也依然心甘情願,萬死不辭。
因為,至少在這一瞬間,她可以勇敢地承認,她愛他。
他不是她的億萬星光,他是她今夜獨一無二的月亮。
如果能相愛,如果能相守,如果能有幸對你說一句,I do。
那大概是這輩子最幸福的事。
早晨醒來,外麵的風已經停了。
陸路望著天花板許久,這才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重重呢?”
沈世堯仍閉著眼,迷迷糊糊地將她拽進懷裏:“再睡一會。”
她微微掙了一下,最後還是乖乖縮在他懷中:“重重呢?”
“送去附近的農莊寄養了,”他伸出手,一下一下輕撫著她的短發,唇邊有淺淺的笑意,“你真是太笨了,那是一匹馬,又不是一張紙,怎麼能隨便就被風刮跑。”
她氣結,忍不住狠狠咬在他的肩膀上:“我就是笨。”
“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愛咬人。”他微笑著蹙眉。
“你沒發現的事還多著呢。”她也得意地笑了,白他一眼。
笑著笑著,她忽然想起什麼,猛地從他懷中睜開,坐起來。
“嘉懿!”她慌得連聲音都變了調。
“真感動,”沈世堯拿過手機看了看,“在把我們的兒子撇下十二小時又四十分鍾後,他的媽媽終於想起了他。”
“沈世堯!”陸路急得紅了臉。
“別擔心,”他重新將她拉回自己身邊,“昨晚你睡著後我過去看過了,保姆將他照顧得很好,大概知道爸爸媽媽有重要的事情要辦,一早就睡了,還睡得特別香呢。”
“沈世堯你這人真不知道害臊!”陸路的臉紅得更加厲害,一巴掌將他的手打掉,“走開,我要過去看嘉懿了!”
她起身,拿過她給他買的家居服,自然而然地往自己身上穿。沈世堯半靠在床頭看她,許久,開口道:“路路,我們回國吧。”
聽見他的聲音,陸路扣紐扣的手頓了頓:“讓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