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不敢置信地,她又問了一遍,鼻尖忽然滲出細密的汗珠。
“我。”他又重複。
把電話拿開一點,她偷偷深呼吸。
真的是他。下意識想問他怎麼知道自己號碼的,然後想起他肯定看了員工檔案。
“還在嗎?”沒聽到她的回應,那邊的聲音明顯開始不耐煩。
“有事嗎?”她忙問。
“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
她一愣,隨即笑意漫上嘴邊,“我什麼時候把手帕和毛衣還給你?”
他冷哼,“你就是為了這點事在我咖啡裏放了一勺鹽?”
“是。”她無聲地笑。
電話那頭嗤笑一聲,仿佛是諷刺她言不由衷。
“不用給我了,怎麼處理隨便你。”
電話被幹脆地切斷,她猝不及防,愕然地聽著耳邊的忙音,笑容僵在嘴邊。
心裏忽然空落落的,從剛接到電話的驚喜到現在的沮喪,她來不及反應。濃重的挫敗感在身體裏漫開,她開始換衣服,動作遲鈍得像個機器人一樣。
想起了那個絕望的夜晚,她問頭一回在她麵前紅了眼睛的父親:“爸,我還可以幸福嗎? ”
父親說:“可以,當然可以。”
她又想起那幾句台詞:
我們太多愁善感,太容易受傷,甚至生命太過短暫。
但我們都有愛的機會。
今天在我們手中,又為何要懼怕明天?
她很想就這麼沉淪下去,不去想以後,也不用害怕失去。其實一直試圖為自己尋找勇氣,可惜那並不是他會提供的東西。
走到車站,回家的那班車還沒來,她坐下慢慢等。
她討厭M城的天氣,總是下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兩百多天陰雨綿綿。
雨點被風吹進候車亭,落在她臉上,一片冰涼。
黑色路虎停了下來,她望了一眼旁邊一起等車的人,繼續低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本來漸大的雨忽然停了下來,她看見一雙黑色皮鞋出現在自己眼前。
視線緩緩上移—黑色西褲、黑色大衣,還有那張線條冷峻的臉,棕色的眼睛。
呼吸,有一瞬的停滯。
他撐著傘站在她的麵前,將周圍的冰冷和雨水隔絕,一個小而溫暖的世界牢牢地圈住了她。
“在想什麼?”他問,盯著她臉上的水跡。
“剛才想到一句很俗的話。”她輕輕一笑,仔細回想的樣子,清亮的眸子望著他,“想不想知道?”
“說。”他開口,目光深沉。
“我能從一千個從我身邊經過的人中聽出你的腳步,因為那九百九十九個人的腳是踏在地上,隻有你的腳步聲是踏在我的心上。”
他眸色更深,“騙子。”
她挑眉。
“你剛才明明就沒有發現我。”
她狡黠一笑,“剛才根本沒有一千個人,你也不是經過。”
他微怔,然後俯身拉起她,“上車。”
他的手很溫暖,熱流自指尖傳來,一直闖進她心裏。
車內開著空調,冷熱交替下冷歡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然後轉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他,鼻頭紅紅的。
他淡淡地望了她一眼,“下回多穿點衣服。”
她微怔,今晚他的溫柔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你送我回家?”她問,小心翼翼地。
“不然你要去哪?”平靜的語氣,卻又開著讓她窘迫的玩笑,“回我房間,還是找家酒店?”
她語塞,耳根發熱,半晌才訥訥道:“什麼啊,您老突發善心,我一下適應不了。”
她的稱呼讓他失笑,隨即低沉的聲音傳來,“我怕某個人因為我掛斷電話,沮喪至死,夜不成眠。”
“誰沮喪啦!”情緒控製不住,她吼過去,然後才發現自己又上當—他明明說的是“某個人”。
“笨蛋。”他輕罵,隨即得意地笑出聲,嘴角彎成極為好看的弧度,她突然發現,他笑的時候,眼睛格外明亮。
心裏一動,卻撞上他深邃的目光,她慌忙轉頭,看向窗外。
車窗蒙上了一層白色的霧氣,外麵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了。她左手握成拳在玻璃上按了一下,然後用纖細的手指點上五個圓潤的小點。
“看,小腳丫。”她笑,向他獻寶,眼睛彎成月牙,“你要不要試試?”
“小孩子的把戲。”他瞥了一眼,很不屑。
她也不生氣,隻是輕輕笑著,頭抵在窗上。透過那隻腳丫,她看見前麵有一處亮光。
“停下車好嗎?我要買點東西,家裏沒儲備了。”她央求,可憐兮兮的。
他看了一眼那家便利店,刹住了車。
十分鍾後,他看見她匆匆忙忙地從超市裏奔出來,還差點撞上一個人。
“跑得這麼快幹什麼?冒冒失失的。”他蹙眉,看著她把大包小包安置好,然後坐到座位上。
“我怕你等不及,自己走了。”低柔又有些委屈的聲音傳來,她那霧蒙蒙的黑眸望著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不知道怎麼下雨天還有這麼多人出來買東西。”
他的心裏一震,他在她心裏的信任度就這麼低嗎,讓她擔心他會丟下她一個人?
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遞到眼前,他望著她,“晚上喝咖啡會睡不著。”
她拿著紙杯的手往後縮了一下,小臉紅了起來,“對不起啊,我沒想到這個,我隻是想給你買杯東西暖一暖。”
一隻大手把杯子從她手中搶過來,“還是我替你喝了吧,你本來就睡不著了。”
她愕然地望著他,仔細回味他的話,臉上更加燙起來。
掌心因為咖啡的溫度而溫暖,他舉起杯子喝了一口,冷哼了一聲,“一杯咖啡就打發我,的士司機都比我能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