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咪

老媽問,“你住這兒不寂寞嗎?”問完斜睨了我一眼,悠悠地來了一句,“我想著你一個人都寂寞。”

他們去趟天安門,花了兩個小時,老媽很崩潰。隻差沒問我:你到底在搞什麼呀你?放著二環的房子不住,非住這三十公裏以外的六環來?

我很難向我親愛的媽咪解釋清楚。

就像我很想說:在你們來之前其實我是不寂寞的,你們來之後我反倒寂寞了。

“那就是要趕我們走咯?”如你所知,這話是說不得的。

我老爸就更牛了。我一人牽著小九在村口散步,一個此前從無印象的老人走過來衝我微笑,我還未來得及反應,對方便說:“你爸媽過來了是嗎?可算有人給你做飯了。”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跟什麼跟什麼嘛。那一瞬間,我覺得三十多年真是白活了。

我的確有些崩潰。尤其是三歲半的侄女不吃飯時,老媽端著碗追在後麵軟硬兼施,小侄女將飯含在嘴裏死活不吞下去,老媽如此說道:“再不吃我打死你!吃!快吃!不吃我抽你啊!”小侄女顯然已經對這種恐嚇毫無反應,繼續優哉遊哉地在院子裏邊走邊說:“打死我,我就打死你!”

那口飯啊,那口飯啊,我皺著眉頭在旁邊看了半晌,不由自主地來了一句:“老媽,以後我的孩子不給你們帶啊。”老媽頓時火起:‘那不行!“那眼神,大有慷慨就義之勢。

某時,我老媽也曾不無幽怨地說道——我怎麼就不明白你就寧願做個孤老(孤老在我們老家的意思就是沒人要沒人管三十歲以後還孤零零一個人的主兒)?你怎麼就寧願?

更令我傷心的其實是別個。那天老媽突然跑到我書房來,想找本書看,我問什麼書,她說就是牆上貼的那張海報的那本,關於貓貓狗狗的,哦,我從書架上抽出來,她躺在沙發上悠悠地看了一下午。

看完什麼也沒說,什麼都沒說哦!隨後吃飯時突然問我:你一本書能掙個十幾萬吧?我說掙不了。她說十萬有吧。我一愣,繼續搖了搖頭。那幾萬?我沉吟了一下,說,其實也夠嗆。她冷靜地看了看別處,撇著嘴搖了搖頭,我還以為……

那可真叫人失望。

我令親愛的媽咪感到了失望——可是,可是,我又能怎麼辦呢?

換個女人我早削她了。可這個,唉,真的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