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民樂賞析之夜(1 / 1)

北方民樂賞析之夜

隔壁老爺子去世了,靈堂就搭在路口開闊地,恰巧毗鄰老夫菜園,靈堂之幕布與老夫客廳僅一牆之隔,馬紮甚至擺到了我家門前,前來吊唁之人絡繹不絕。

念想之中該老爺子一直是孤身一人啊。每每見他騎個三輪車叼著煙麵無表情的樣子,我都相信他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他的孤獨是他的謎麵,他的表情是他的謎底。

傍晚帶小九和啦啦出去散步,見七八位老者執嗩呐、鑼鼓等物翩翩前來,我便心知不好,今晚有得鬧了。散步回來,音樂已起,圍觀群眾裏外三層,我甚至要撥開人群才能進自己家門。

坐在院中,音樂儼然就在眼前。起伏轉調,嗩呐聲聲,我凝神細聽,不禁要感歎幾聲。

我老家湖南漣源的法事道場一般都是和尚念經,道士唱歌,隨後現代電聲樂隊上場,俗稱唐四郎,一塗脂抹粉的豔麗大臀女子高歌《走進新時代》開場,隨後是《大約在冬季》、《一剪梅》等,近日聽說又增添了《兩隻蝴蝶》等流行歌曲,黃昏開場,子夜方休。

想當年我外婆去世,也算是當街盛事。一連做了三天法事,眾人盛傳陳家孝子錢多心好,有排場。每每折騰一夜,天明時,我們這些孝子賢孫便睡在街邊的長椅上,朦朧中醒來,見外婆音容笑貌靜靜地躺在那裏,很是恬靜。

我奶奶去世時則是個寒冬,在一間狹窄房間內與道士和尚輪流周旋,三步一跪,九步一俯首。那年我還在擔任東方衛視一檔法製專題節目的主編,剛審了幾個現代法律糾紛的片子,匆忙飛機汽車的趕回山上,換了衣服就聽道士調擺。

我奶奶在我小的時候問我,“勇寶啊,奶奶死了你哭不哭?”我含著冰棒毫不猶豫地說:“哭!”“那奶奶死了你拜不拜?”“拜!”

聲猶在耳,雙膝綁上紙板,蓬頭垢麵就結結實實跪了三天。

窗外音樂聲此時如潮水一般湧了進來,細聽下來,這北方民樂應該有著道教音樂的一些淵源。我在白雲觀聽過道士奏樂,與此風格極像。他們善用嗩呐,以嗩呐高亢且婉轉的音調模仿人世的浮沉,心聲的婉轉,令人深思,卻不悲痛。

高潮處有一老者順著旋律低低地吟唱,我不見其麵容,卻可想象其意境。

北京真正之建都興旺與遼金有關,尤其在宋朝期間,後人修曆史愛將宋朝視為正統,這與主流文化的傳承相關,其實北京的所謂文化一直是以少數民族傳統為主,遼、金、契丹,再後來是滿族。而道教之盛則應推元朝開國之先,丘處機萬裏赴成吉思汗之約而被奉為國師,以大都‘即北京’為核心,修建白雲觀,掌管天下寺廟,道教由此大盛上百年。

因此這北方民樂必定與道教音樂有著絲絲縷縷的聯係。我一人坐院中遐想聆聽,情趣倒也盎然。有幾分像古人邀上三五知己,對月當空,請樂隊來家中奏上一曲,再飲上幾杯,前生今世,時光浩渺,皆化作醉臥牙床,與小妾風流去了。

人活一世,好似南柯一夢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