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穀雨(2 / 3)

“真不害臊。”瘦女孩笑起來:“那他不止摸你呢,萬雷方也被她摸過。”

“一個大流氓!真叫人惡心!”胖女孩一拳打在桌子上。”

“噯,我發現一個秘密,他隻摸胖的。”

“萍萍,你無聊。”胖女孩一巴掌打在瘦姑娘身上。“看我怎麼收拾你!”

瘦女孩尖叫:“別打別打,我說的是真話,我去看病她可沒把我怎樣。他是喜歡肥的嘛!”兩人說著說著大笑起來。惹得廳堂裏其他顧客不停地往這邊看。

香姑奶著孩子,陡地一個人臉憋得通紅。

兩個女孩子各自收拾好放在桌上的東西站了起來,胖姑娘又對瘦女孩說:“你知道啵,那小子娶的是我們班海青的女朋友,他們是娃娃親,海青上了大學,那女的退婚了。”

“哎,怕那女的是愁嫁不出去了罷,跟這樣的男人,一定是看上了他爹是當官的。”

這下說得明明白白了,香姑慢慢咀嚼的麵條吐了出來,她再也吃不下去了。

香姑的頭開始發昏,她把奶頭從孩子的口中拔出來,立刻惹來女兒的一陣哭叫,香姑不顧女兒的哭聲,拿起包袱迅速出了紅旗麵館的大門。立刻,淚水從眼眶中浸漫出來。香姑紅著眼,顧不上買戈虧和金剛棋之類的食品,向娘家的方向急步而去。

出五裏鎮,斜穿一條小路,就到了羅揚大隊部,大隊部就建在大路旁,羅揚小學、羅揚商店、醫務室、木工房、縫紉店、信用社、理發店都靠路邊一溜兒擺開,香姑首先要經過羅揚商場,她進去買了兩斤白糖和半斤柿餅,又買了20多顆糖果,付完錢走出商店門卻聽見營業員與一男子打招呼,營業員說:“羅大叔,你老來有什麼事?”那男子說我要到信用社取點錢用。

香姑等那男子走出門,跟著他進了信用社,信用社裏兩個女子在聊天呢,見有人進來,也不搭理,自顧自聊得愈發起勁。

男子說:“同誌,我取錢。”

沒聽到回音,男子又叫:“同誌,我取錢。”

仍然沒有回音,喊到第三遍,一女子說:“聽見了,聽見了,老喊搞麼家夥,又不是聾子,聽不見?”又對對桌的女子說:“杏花,你幫他取罷,我上個廁所就來。”

這就是杏花了,香姑走到櫃台邊朝裏看。這女子娥眉淡掃,眉清目秀,圓圓的臉上顯得很飽滿,烏黑的辮子垂腦後,看上去一臉老實相,卻是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媚神情。

香姑退出信用社的大門,心裏亂糟糟的,本想去醫務室找德厚論個究竟,又覺得這家醜不可外揚。香姑多麼希望那麵館的兩個女孩子隻是天生一副細米嘴專喜道人短長。但這種想法顯然是自欺欺人的,香姑不想去見德厚了,她想一個人走回娘家去,在路上好好想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香姑決定抄小道,這樣既省腳力,也可避開醫務室。她在心裏恨恨地想,讓你這個死鬼等,讓你這個天殺的等到天黑!

抱個孩子,提個包袱,走走停停,不覺已到中午,早晨那碗麵未吃完,這會兒肚子也覺餓了,孩子睡一覺醒來,又張著小嘴找奶頭,稻田裏堆著一座草垛,稻草在陽光下還飄著一絲香。香姑索性坐在田梗上給孩子喂起奶來。

花籃的花兒香,聽我來唱一唱,唱一唱。來到了南泥灣,南泥灣好地方,好地方。往年的南泥灣,處處是荒山沒呀人煙。如今的南泥灣,與往年不一般,不一般如今的南泥灣,與往年不一般,再不是舊模樣,是陝北的好江南,花籃的花兒香,聽我來唱一唱,唱一唱。來到了南泥灣,南泥灣好地方,好地方。好地方呀麼好風光,好地方呀麼好風光,到處是莊稼,遍地是牛羊。

一個渾厚的男低音從草垛那邊傳來。

香姑憐愛地看著懷中的女兒出神,突然聽見後麵傳來腳步聲,扭頭一看,那人已走到近前。香姑坐著看,首先看見的是那人的腳上穿著的一雙黑色的燈芯絨布鞋。這黑色的燈芯絨布鞋在農村很普通,但香姑卻覺出了異樣,這雙鞋的邊是用黑布滾的,在農村做這樣的布鞋一般是滾白邊,給海青趕做鞋時一時買不到白滌確良,就用了黑布。香姑由布鞋從下往上看,這一看不打緊,生生地愣在那兒了,原來眼前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冤家海青。

海青本是要走大路的,也因怕碰到醫務室的德厚走了小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路邊喂孩子的女人竟是香姑。看到香姑滾圓雪白的乳房和懷中的孩子,海青不好意思地把臉轉向一邊無話找話:“你好嗎?你帶孩子回娘家去的麼?”

香姑驀然驚醒,慌忙把乳頭從小家夥口中拔了出來,蓋好衣服。小家夥這會兒吃飽喝足了,十分乖巧,睜著雙亮晶晶的眼睛四下望著。

香姑站起身來尷尬地說:“是的,回娘家,你,你怎麼有空回家來?”邊說邊去提地上的包袱。

海青上前一步幫她把包袱提起來,告訴香姑,他已經去實習了,國慶放假,接到家裏的信,說母親身體有些不舒服,特地回來看看。

香姑抱好孩子,正待把包袱接過來,海青說:“既是回娘家,我送送你。”

海青又說:“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你丈夫呢?”

香姑說:“他忙。”再無二話。

兩人相跟著走,不知再說些什麼,還是海青打破沉默:“你過得還好嗎?”

“好!”香姑道。說著說著眼睛又紅了。她低著頭走在前麵,海青沒有看到。

長長的一段路,兩人再無話講。斜穿小路後兩人上了大路,沿著大路轉上一段彎曲的路段,走不多遠就到了香姑的娘家與田家咀的岔路口。不遠處是兩人昔日同窗共讀的小學,香姑的耳邊又響起了那些充滿童稚的歌謠:“好香姑,坐花轎,嫁給海青做新娘。”幾年過去,而今已是物是人非。思前想後,香姑悲從中來,淚水兒又不爭氣地滾落下來。

海青看著香姑不知說什麼好,他從挎包裏摸出一盒糕點,又從荷包裏掏出二十元錢遞給香姑說:“你瘦了,你要保重身體。”香姑推辭不受,海青將錢塞給香姑懷中孩子的衣服裏,香姑又將錢找出來遞給海青,兩人謙讓推拉了半天,海青說:“錢少了,隻是我的一點心意,不嫌少就收下。”香姑說:“你留著去看你娘,你娘生病了,需要錢用。再說你又沒參加工作,哪來的錢?”海青說他爹告訴他,娘其實無大礙,隻是太想念他了,因為暑假他沒有回家,在城裏做家教,這錢是他做家教掙的。香姑於是順從地收下,從海青手裏接過包袱,兩人惜別無語。

卻說這邊廂德厚左等右等不見香姑來,到中午隻得騎車回家探個究竟,娘說香姑一早就走了,德厚於是又騎著自行車順路跟上來,中午飯也沒及吃,想到了嶽母家再去飽餐一頓。

緊趕慢趕到了午後十二點過一刻,眼看就要到嶽母娘的村莊了,卻見香姑抱著孩子,包袱由一男子提著,兩人從田間小道上走上大路,時而並肩走著,時而一前一後相跟,象一對恩愛的小夫妻,德厚的火不打一處來:“好你個賤人,老子等你半天,原來你與別的男人有勾搭。”

德厚騎著自行車本可很快趕上前去問個道理,卻見香姑和那男人站住了,於是德厚也就下車站定,他借助路邊的一棵大樹將自己擋住,他要看看這對家夥要幹什麼。看不清這男人的臉孔,隻隱隱看見兩人推來拉去的,德厚怒火中燒,他將自行車重新騎上,決定去教訓一下這對狗男女。可等德厚騎上自行車沒走幾步,卻看見香姑從男人手中接過了包袱,兩人各行其道。德厚帶著狐疑仔細看那男人的背影和裝扮,又看他朝田家咀方村走去,這才肯定那男人是海青,由此斷定,兩人一定背著他有了約定,香姑選擇這時回娘家,不走大路走小路,原來是要與海青幽會。

德厚騎了自行車,瘋一般地回頭直奔大隊部。

三、香姑毅然離婚過起了獨身女人的生活

香姑在娘家過了一天,也不見德厚來,又過了兩天,還是未見德厚,香姑想,你沒送我娘母子,就不能騎自行車來接接我們?娘家人也奇怪,這女兒帶孩子回娘家,姑爺連麵也不見,就忙得那樣?又過了兩天,眼看國慶已過,香姑玩不下去了,堅持要回去,娘留不住女兒,就要二女兒香蓮送香姑回婆家,香蓮成績不好,初中未畢業,自己就下學了。娘順便將炒米、粉子等食物裝了大半袋子。

兩姐妹一路走回羅揚大隊,相互換著抱孩子,倒也不覺得怎麼累,回到婆家,婆婆迎上來說:“香蓮,稀客。”又問:“德厚怎麼未一起回來?”

香姑一愣說:“他在忙什麼?幾天都不見他的影。”婆婆瞧瞧香姑的臉說:“他這兩天都值夜班,說是有好幾個病人夜晚輸液。但說好昨晚去接你回來,你這孩子,怎麼玩了這麼多天?”

香姑說:“娘留我,就多玩了兩天。”

婆婆抱了抱小孫女,就把孩子交給香蓮,忙著去做飯。香姑麻利地收拾屋子。一會兒晚飯就準備好了,左等右盼不見德厚回來,香姑和香蓮與婆婆吃了晚飯。

香蓮睡德厚的妹妹德玲的房,德玲在五裏鎮中學讀高中,住校。

香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夜已近十點,德厚還未回來,難道說他去娘家了?不對,婆婆說他昨天說去的,昨天沒去,今天也不一定去。難道說今晚又有病人?又要值班,什麼人生什麼大病不到五裏鎮住院還住到一個小小的醫務室了?會不會是在路上遇到了什麼不測?

香姑九點上床,睜眼躺到深夜十二點,心神愈發不寧起來。她翻身坐起,決定去找德厚,叫醒香蓮,拿著手電,兩姐妹悄悄溜出了門,直奔大隊部醫務室。

午夜的醫務室裏還有燈光,香姑對香蓮說:“你姐夫還在忙呢。”

走到門前敲了幾下,屋子裏竟傳出一個女孩子的問話聲:“誰呀?”

香姑一驚,把門搖得更響,大叫:“開門,開門!”

“來了,來了!”女孩子應聲打開門來,邊穿白大褂邊問:“怎麼啦?哪裏不舒服?”

香姑看醫務室哪來的病人?未必這女子與德厚……但女孩子穿戴齊整,房門敞開著,看得見床上的被子還未掀開。香姑隻得如實相告:“我找德厚。”

女孩子說:“田醫生回家了,有什麼事跟我說。”

香姑說:“你叫什麼名字,怎麼一個人住這裏?”

看香姑不象生病的樣子,女孩子笑起來:“我叫小英,是前幾天剛來的,因家住的遠,晚上就在這裏休息。請問您是……”

香姑也笑道:“噢,我是德厚的愛人,德厚他不值夜班嗎?”

小英說:“不值班,這幾天沒什麼病人。”小英又說:“田醫生昨天說要去您娘家接您,您們沒見上麵嗎?”

香姑說:“沒有”又問:“他這幾天一般什麼時候回家?”

“下午沒什麼病人,四點多鍾吧。”

“也許姐夫今天下午到我家去了,興許走岔了。”

“謝謝!”香姑對小英道聲謝後拉著妹妹的手走出醫務室,冷風吹在身上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他沒有到我們家去。我今天一定要把他找到。”香姑咬牙切齒地說。

拉著摸頭不知腦的香蓮往信用社奔去,香姑一定要看看德厚到底在哪裏?

信用社漆黑一團,鐵門把守,香姑站在鐵門前想了想,繞到信用社後麵的窗戶下,屏息靜聽,裏麵傳來嬉笑和說話聲,香蓮摸黑走過來,不小心絆了一塊磚頭,裏麵的聲音嘎然而止,香姑示意香蓮別動。

一切歸於沉寂。

香姑香蓮仍守在窗戶下。

“別怕,是一隻野貓。”香姑聽見德厚的聲音。

“真的嗎?別是一隻偷猩的野貓吧。”女人的嬌咻後是一陣竊竊的浪笑。

“來吧,寶貝,我們繼續。”

屋子裏一會兒就傳來女人壓抑而含糊的呻吟。

香姑的血直衝腦門,她回到大門前,狠勁地敲起門來,屋子裏毫無動靜,香姑撿起地上的磚頭,向門砸去,轟轟的聲音在靜夜裏異常響亮,房子裏的燈亮了,一個女子不耐煩的聲音:“哪個呀,夜半三更的,有什麼事呀?”

香蓮被香姑拉到一邊一陣耳語後,忙說:“杏花姐,是我。”

女子問:“你是誰呀?我不認識你。”

香姑推一推香蓮。香蓮說:“我是萍萍的表姐,萍萍有急事,她要我來找你幫忙。”萍萍是香姑在紅旗麵館見到的那兩女孩子中的一位姑娘,在麵館香姑聽見那胖女孩稱那瘦女孩叫萍萍。

門軒響了,門開了一條縫,杏花還在審視香蓮:“有什麼急事,你說吧。”

香姑突然從旁閃出來擠了進去,嚇了杏花一跳。她拉住香姑:“你幹嗎?”

香姑說:“查戶口的。”

杏花看來者不善,退後一步攔住香姑:“我不認識你,你有什麼資格查我的戶口。”

香姑說:“少和你廢話!”一把推開杏花,徑直奔進裏屋。杏花緊跟著跑進來。

床上空著。

杏花又大叫:“幹什麼你?半夜跑到我這幹嗎?講狠呐!”

香姑進房就聞見了煙味,香姑相信德厚就在這間屋子裏,可床上是空的,地上未見鞋子,香姑走到床前,一把掀開被窩,男人的襯衣褲子鞋子全藏在裏麵,香姑抖出衣褲,逼近杏花:“偷人的賤貨!”一隻手發瘋地抓住杏花的頭發:“老子今天就是來講狠的。”一隻手握緊拳頭打在杏花的眼睛上:“打死你這隻狐狸精!打死你這個婊子養的!打死你這隻賤母狗!”

杏花至此明白進來的這女人是德厚的婆娘,她反倒鎮靜下來,用力拉開香姑的手:“你看不牢自己的男人到這裏來撒什麼潑!”

“啪!”杏花的臉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這是香蓮打的。香蓮比香姑個子高,下手重,一拳打得杏花禁了口。香蓮拿著手電筒滿屋子照,手電的光線落在牆角一個大木箱上。木箱旁放著一床棉絮和幾件衣物。

香姑放開杏花,一個箭步衝上前,將拳頭重重地打在木箱上。

杏花見狀大叫:“你想怎麼樣?!”

香姑咬牙道:“老子讓你也蹲進去!”說著猛地拉開箱蓋,那德厚灰頭鼠臉地貓在箱子裏。香姑將他的耳朵拎住往上提,德厚呲牙咧嘴隻得站起來,香蓮晃著手電,雪白的光線照在德厚的臉上,不禁大吃一驚。搖晃的電光照著的竟是一絲不掛的男人裸體,香蓮“啊”地驚叫一聲丟下電筒衝出房,德厚慌忙又蹲了下去。

香姑的雙眼噴火,恨恨地看了看德厚的醜態,從地上拾起手電,返身從床上拿了德厚的衣褲鞋襪,衝著呆愣愣的杏花又是一記耳光,便飛快地跑出門拉了香蓮衝出信用社的大門。

香姑和香蓮到家的時候,聽見女兒幾近吵啞的哭聲,婆婆正披著衣坐在香姑的床上哄著孩子,見香姑回來,埋怨道:“香姑,這黑燈瞎火的,你不照護娃兒,到外麵搞麼事去了?”

香姑將衣褲鞋襪一把丟在婆婆跟前,哭叫道:“我去找你的寶貝兒子了!”

上前接過女兒。

婆婆大驚:“德兒呢?我的德兒呢?怎麼隻有衣物,不見人影?”

待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呼號著:“這砍頭的怎麼這麼糊塗啊!遭孽啊!”

呆呆地坐著抹了抹眼淚,對香姑說:“你也不能把她的衣服拿回來呀,你拿回來他穿什麼?以後他怎麼見人?家醜不可外揚,你知道他在信用社,就應該等他回來再說,你這麼一鬧,人家全知道了,對你有什麼好!”頓頓又說:“把衣褲給他送回去,要他回來!”

香蓮說:“要送你去送!你還怪姐姐!養這麼個兒子,還護著!”

婆婆看看香蓮:“你這孩子咋這樣說話呢?你還是個丫頭,摻和著大人的事幹嘛?”

香蓮說:“我才懶得管你家那些破事,我是怕姐姐一個人半夜出門害怕才給她做伴,哪知你兒子是一個流氓!真他媽沒教養!”

婆婆說:“小姑娘嘴裏放幹淨些。”

香蓮對香姑說:“姐,這日子怎麼過呀,這兒子不要臉,這老太太不講理!”

香姑對婆婆說:“香蓮說的有什麼不對?你兒子就是被你慣壞了。”

婆婆說:“自己的男人自己疼,你一去這許多天不回來,這下倒好,我管你們吃管你們帶孩子,你們倒合計來數落我的不是了。”

香蓮說:“你欺負人,你血口噴人,誰合計數落你的不是了?”

這邊廂爭吵著,德厚闖了進來,穿一條女式秋褲,披一件女人春裝,赤腳衝進房,渾身凍得直打哆嗦。香蓮見了他,氣恨地“哼”了一聲,忙回了自己的房間。

婆婆忙去打來熱水,將他扯坐在椅子上:“你這不爭氣的東西,不好好地過日子,在外麵沾花惹草,你爹知道了,非氣死不可!”

“娘,你去睡吧,去睡吧,什麼話我也不想聽,也不想說。”

婆婆跺跺腳:“你不想聽我也要說幾句。你是鬼迷心竅了,啊,好好地正道不走,你是哪硬去走河坡?”

德厚說:“娘,你去睡吧去睡吧,你不懂,以後再跟你說。”

婆婆走回自己的房,邊走邊歎氣:“好好!我老了我不懂你們年輕人的事,不好好過日子,這是要敗家喲。”話語裏分明帶了哭腔。

德厚洗完腳進房,香姑抱著孩子坐在床上傷心的哭著。德厚洗完腳衝香姑道:“深更半夜的,哭喪啊你!”

香姑說:“你個沒良心的,我哪一點對不住你,你這樣作賤我!”

德厚不吱聲。

香姑又道:“你作賤我也是作賤你自己!”

德厚突然吼道:“你他媽什麼東西自己知道!”

香姑愕然地看著德厚:“我怎麼啦,你給我說清楚!”

德厚:“你他媽和初戀情人親親熱熱回娘家,別以為爺們不知道。”

香姑一愣:“你不要豬八戒的耙子倒打一耙,自己做了醜事,還拉一個陪斬的”

德厚:“別把爺們當傻瓜,以為爺們什麼都不知道。老子親眼見到的,沒瞎眼。”

香姑:“你看到什麼?看到我赤身裸體躲在別人的箱子裏?”

德厚:“住嘴!你個賤婆娘說什麼回娘家,說好要我送你,老子等你半天,你不辭而別,顛爺們不是?敢情早就與那小子有約在先。”

香姑:“那根本就是碰巧!”

“巧!巧!巧巧的姆媽生巧巧,巧到一起了!那我就是冤枉你了,那你回娘家說過兩天,怎麼過了六七天,你他媽隻怕那魂兒被那小子勾去了,你再賤也不至於送上門去!”

香姑放下孩子,跳下床指著德厚氣得說不出話來:“你今兒倒是給我說個明白,我…我…我…我怎麼賤了,你以看病聽診為名義,盡摸人家黃花閨女的奶子,你半夜三更與那個婊子通奸,你有什麼資格說老娘賤!老娘明天到大隊部告訴所有的人,讓大家憑憑理,是你賤還是我賤?!”

“啪!”德厚呼地一巴掌重重打來,香姑口角的血一下子流了出來,這一掌打得香姑眼冒金星,香姑抓住德厚的一隻手,德厚的另一隻拳頭又打過來,這一拳比剛才重得多,香姑的口裏一陣腥味,一顆白生生的門牙和著血吐了出來。

孩子大哭。

香姑一頭撞向德厚:“你個狗娘養的,欺人太甚,老子和你拚了。”香蓮、婆婆相繼衝進房,把扭在一起的香姑和德厚使勁拉開,香蓮說:“跟這種人嘔氣不值得”。這一場風波鬧到淩晨雞叫才算結束。

孩子滿周歲後,香姑毅然決然地離了婚。孩子判給德厚,香姑拿走了自己的嫁妝。公公後來知道事情的原委,把德厚狠狠地罵了一頓,央求香姑留下來,香姑卻沒有改變離婚的決定。公公把她安排在大隊養豬場喂豬,那裏離村子和大隊部都有三四裏的路程。

至此,香姑過起了獨身女人的生活。

四、夜的曠野裏一切聲音掩沒在風雨中

香姑的婚事再次成了父母掛心的事。

說媒的人依然熱心。但香姑這次是拿定主意得自己看上才肯去定終身,前兩次自己的婚姻都由他人作主,一樁未成,一樁更槽。這一次萬不可輕易允諾,得把對方的品行了解清楚再談婚論嫁。香姑覺得當初自己對德厚的第一感覺太對了,第一次見麵德厚將紅紗巾披在自己肩上爾後扶住自己的腰姿,當時的感覺就不好,就是那種令人生厭的輕佻的感覺,隻是自己後來經不住德厚的甜言蜜語,被他的殷勤所迷惑,未能堅持那直覺的正確性,糊糊塗塗地答應了這門婚事,害了自己,也害了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