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輯:隔著這茫茫世界(1 / 3)

第二輯:隔著這茫茫世界

入冬以來……

情節從黃昏開始。一個樓梯

一個螺旋上升的樓梯,一個沒有

確切長度的時間。在我沒有進入夢鄉之前

讓我在門板上靠靠吧……

除了電影之外沒有現實。從門裏到門外

傳出一場驚世之戀。我的黑白時代

禽流感帶來慌亂。而我預備好了刀

還有刀鋒上的封閉

那扇門始終都半開著……一首歌唱道:

還有多少愛可以重來?

我咽喉裏的炎症,這過敏的體質

不明原因的疼痛

半夜裏,我的手指會更涼

入冬以來一直沒有下雪

病毒。人體炸彈。鳥兒遷徙。死與傷。

我隻向灰塵跪拜,我慶幸我還有米。

遭襲的人啊,我的呼吸是你的

而你替世界流幹了自己的血。

一個朋友在清晨去世,我除了震驚

繼續我的柴米油鹽。我的天哪!

滿天的烏鴉依然在傍晚飛來,我愣住。

渴望像那些昏睡的動物

今年冬天,我隻說幸福,不說傷害。

一根魚刺

我僥幸活著。我聲音卑小

不對任何人吐露芳菲

夜已深了,心聲蜷曲著,退到最後

隻有羞怯醒著,我的時間已足夠

消化那頓大餐。

一根魚刺卡在某處

不痛不癢的部分

我沒有發炎也沒有感染

我佯裝不知。隔著一段香氣

繼續我的聲色犬馬

在縱馬狂奔時被絆一下

我不跌倒。在繁華處暗了一下

不適被一帶而過。總被什麼輕輕一擋

就像一葉障目,一己之歡

樹木彎了下腰。還有我的咳嗽

每年冬天發作一次。尤其是在夜半

我要嘔出今生的陳渣

而要挑出那根刺幾乎就是夢想。

這刺向柔軟部分的利器

與我漸成一體。我種種的隔膜

慢慢地顯出了刺的氣質

像我拿捏不準的愛

帶著一貫的尖刻、冷漠和不投合

妄圖以刺相加,以愛相逼

暴露出我的軟肋。來吧,

再刺一回。我不在乎再多一根

直到我自己也變得堅硬

百煉成鋼。直到我也成為銳器

成為追逼的光,刺傷的眼睛……

被困十小時

十小時,可以讀本書。那些低俗小說

已吊足了我的胃口。十小時

該有一次外遇。它比內遇性感

一開口就被判死刑。十小時的桃仙機場

是一場陰謀。能見度不足十米

我恨不得自己飛走,消失於世

燈火通明。模糊年代裏不確定的因素

“現在我們抱歉地通知您,因為有霧

您乘坐的航班無法按時起飛,時間待定。”

我困在待定裏麵

等待一場延誤的愛。一場焦慮病

一場無意義的幽會。

那段外省的鄉音,聽起來多麼刺耳

帶著固執的上滑音。你想喝點什麼?

一壺茶320元,一杯咖啡80元

如果可以續水,要還是不要?

可以講價的事情越來越多。比如一雙鞋

一座房子。一夜情。一場婚姻

事到臨頭,我就越發笨拙、愚鈍

像一把沒有開刃的刀

被鏽跡喂飽。那個販賣者

向我兜售土特產。那個露富者

一張貼金的臉像個隱喻

我的耐性是有限的,就像我忍痛

到了極限就會不知哪兒痛。還有忍愛

到了極致就會暴發。這場荒誕戲

誰的手在秘密導演?似乎我不出聲

就沒有發言一樣。似乎我不煽情

就不配淚流一樣。請給點音樂

我要帶著天生殘疾的部分

冒險一試。再給點燈光吧!

我要破霧而飛,直到頭頂藍天

身下白雲。直到飛得破碎

一無快感。我向生活隱忍

並不意味著向規範繳械!

那遲到的霧開,那傾斜的機翼

在十小時裏變得虛幻。

我被損毀的部分,暗裏流血

像中了一刀。卻不知誰是凶手

我被強暴的一天,無人相救……

二人轉

兩個人轉出一個世界,或芸芸眾生

兩個人就是人類。你這俗豔之光

關懷到了一棵草芥。生命不過是一個道具

任由擱置。而生活這個笑料

一旦被你抖出,我首先被自己娛樂

這疲軟的人性之花

這衰弱的河上錦繡

都被你的臉誇張。你射出的箭命中靶心

我的痛癢之處

呈現那些卑賤。一個小醜醜態百出

你不惜自我褻瀆。你與高尚訂下婚約

不分你我。一場狂歡的戲

試圖把被漠視、被踐踏的部分呼喚出來

揭露這世界的虛偽。再顛狂一次吧!

我偽裝得太深,一張主流的麵孔

被遺傳下來的偏執

還有藝術中隱藏的政治

仿佛都是我自己的儀式

被一個懸念引誘著,看到結局

是你為我備的那道葷菜

再加上那些佐料,插科、打諢

讓我欲咽不能,欲吐還休……

十分鍾,年華老去

十分鍾。嬰兒出世。一個隱喻裏的現實

把現實挽回。我迎著時間深處的尊榮

迎著那一抹新芽兒。如此幹淨的笑

是我用痛苦孕育的珍珠

如今我生育了這光輝。它吸盡了我的精華

我隻剩下那空空的囊袋

十分鍾。一生了卻。在祈禱與停滯中

被鳥兒孵化的來世

我還未遭遇。有一種斷裂是無聲的

持久的喪失,最後的荒蕪

人生不過都是走個過場

一聲拖腔:念天地之悠悠啊——

十分鍾。我已愛。不帶一絲痕跡

波濤間有我的缺失。我的完成時

分割一分,一秒。一個愛的未亡人

在回憶的傍晚愣住。我依然身心一空

目睹那衰落的瞬間,那被敗壞的人格

無力挽救的愛。

十分鍾。一根煙燃盡。不確定的長度

試圖用一把梯子去搭救

而我正懸在半空,梯子已經撤掉

我不知向誰求救,或能否生還?

獅子張嘴,命運順水襲來

那根煙,隻剩下長長的灰。

十分鍾。年華老去。少年與白頭

耳垂上的一對反語

正僵持不下。那首歌的西洋唱法

被日益通俗。並且風靡全球

皺紋裏的胭脂,指甲裏的灰

都是我順應的修辭或天意……

我的青春敘事

被規範。被修飾。被動。

我的循環學。被水火相容

那些青春敘事,都有一個套路

一個模式。讓我取來水中的魚

火中的粟。趁著我眉清目秀

經血橫流,讓我被風起伏

白馬款款有著他的威儀

春水湯湯有著我的風情

我們眉目傳情,一場私定的終身

被規範的愛。從一個女巫的控製中

從操縱、從追捕中妄圖脫身

時而是鮮花,時而是荊棘

卻終還是被一眼識破。

我們從此生死茫茫。重新獲獄

或被放逐於星球之外

都沒有逃出那個規定情節

我投出的情書都被退回

我的愛石沉大海。我每天寫詩

用的卻是口口相傳的傳統

直到八十一難過去,我還完好無缺

容顏未改。而這些好像隻有一天。

我們依然年輕貌美,天造地設

從此我們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轉過身

一隻豹子閃電一般追趕,一隻羚羊

在拐彎的年齡裏狂奔

它需要突然打住。讓江河、風和時間

裹著野獸和落葉

嘩嘩流過。這0.01秒的安全期

隻是一個急轉彎。一個弱者

它不過是強者的一個伎倆

它們隻在速度裏相持

卻永恒地隔著時間差。

一隻鳥兒警醒。一粒米裏的命

讓它數次抬頭。它懂得吃裏潛伏的殺機

這仁慈與愛有失人道

它必有一死。並不被追究罪責

一個槍口就是一個幫凶

它甚至比持槍者更冰冷

一顆善心被槍殺時,依然還想對殺機施善

一個人失敗。就是一次轉身

一隻羚羊逃過一劫。一隻鳥兒

看見一粒米裏的天堂

他的身後無限風光。盡管每到傍晚

他就顯得心虛、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