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鄉野村夫(2 / 2)

他躺在那裏,不知是死是活,反正是不會動。我不知道是該過去看看他,還是直接跑路。

老頭見我一直站在旁邊,淡淡地說道:“你也要盡力而為?”

“我…”我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走的時候記得把屍體帶走,扛不動的話,可以去找前麵那家人借頭騾子。”老頭說道。

我照著老頭說的做,馱著李無中回到借宿的茅草屋。男主人驚訝地瞪大眼睛,一臉傻樣。

“他怎麼了?”男主人問道。

“他…我…不知道…”我已經口齒不清。

男主人一把將李無中抓下來,擺在地上捏了半天,說道:“還好,沒死。”

我鬆了口氣,從李無中身上摸出一錠銀子遞給男主人,說道:“看來我們得再麻煩你們幾天了。”

男主人接過銀子,傻乎乎地笑著說道:“不礙事,嗬嗬。你們是不是惹到張老頭了?”

“沒…有…”我說道。

“那老頭平時看著和氣,發起飆來那可不得了,你們不要去惹到他。”男主人勸誡道。

把李無中安頓好,男主人回到地裏幹活,留下我和躺著的李無中。門口不遠,男主人和女主人一人一把鋤頭,揮舞得此起彼伏。小男孩無人看管,在一旁兀自打滾。

在這裏,出門幹活不用關門,抬頭就能看見家。平日裏很少有來串門的鄰居,各自忙著各自的農活。

房門甚至沒有鎖,隻是隨便找根木棍別著,擋風是最大的用途,不然基本是多餘的。而且房門和牆都是用幹草和樹枝夾在一起做成的,也起不了其它作用,伸手一撥便能開個大洞。

晚上時常能聽到男主人沉重的呼吸聲,以及女主人殺豬般的嚎叫,連青樓裏的姑娘們聽了都會為之汗顏。這裏屋舍離得都很遠,喊破喉嚨別人也未必聽得見,所以再怎麼叫喚也不礙事。

不過更多時候,聽到的是撼天動地的鼾聲。

李無中一直沒醒過來,我不敢離得太遠,無聊的時候隻能繞著茅草屋打轉,屋前的黃土堆差不多要被我踩平了。

“他死不了,讓他睡著就行了。”男主人說道。

他們幹活回來,開始準備晚飯,我幫不上忙,便出來溜溜。

山窩裏很少下雨,雲大多都被擋在外麵,飄不進來。腳下的黃土堅硬無比,如同踩在石頭上,感覺很踏實。

沿著山路一直走,不知不覺竟到了崖邊。

崖邊的風景很美,隻有我一個人在看。山裏的人從小看到大,早已不把這裏當作稀奇。

以前我從未站在雲層之上俯瞰,想像不到這樣的景象,城池如沙礫,林木似淺草,伸手便可以將天下握在手心。

夕陽散發出夜幕前的最後光芒,格外刺眼,染紅了路過的雲朵。雲朵大量聚集在西北方,碰撞出一道又一道耀眼的閃電。東邊日出西邊雨,在這裏看得真真切切。

“站在這裏俯視天下蒼生,有沒有覺得自己便是天神,可以看盡一切?”一個滄桑的聲音突然從一側飄來。

我扭頭看去,心裏不禁咯噔一跳,張老頭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我身旁,看著山下。

“我…沒…”我緊張的說道。

“追名逐利,用盡各種手段。爾虞我詐,到最後連自己也不能相信。互相殘殺,讓每一寸土地都灑滿別人的鮮血。每次來到這裏,看看可憐又可笑的俗世,心裏總會舒暢許多。”張老頭娓娓道來,一副坦然置身事外的模樣。

我哪有心思聽他瞎扯,不過是腿已經嚇軟,挪動不了,隻能假裝在認真聽他說話。

夕陽沉了下去,張老頭還在說個不停,似乎已經很久沒和人說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