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王陽明的“心”可以不動。如果他的心不動,他的心就是一麵空明的鏡子,寧王的“妄動”會清晰地映照在這麵鏡子上,而其致命的缺陷就會被王陽明一覽無餘。結果,王陽明可以隨時抓住寧王的漏洞,從而“隨機而動”,不僅可先發製人,也可後發製人。
相反,如果我們的心先動了,並且還對自己的念頭特執著,那麼就會看不到事情的本相,而犯一些低級的錯誤。
在“此心不動,隨機而動”的理念指引下,王陽明成了敵人眼中最可怕的軍事家,他一生打仗無數,未嚐有敗績。他去世前一年,兩廣再次叛亂,其他人無法平叛,朝廷不得已再請王陽明出山。孰料,叛匪一聽說鼎鼎大名的王陽明要來,立即就投降了。
為什麼越愛越孤獨
以上都是太偉大的例子,有點扯遠了,我們再回到X的小故事上來。
其實,X的心也是先動了,而且動得很厲害,結果看不到事實的本相。
事實的本相很簡單—醫生是幫她的,而她已先動的心是恐懼中藏著被迫害的念頭。即,她對周圍一切人都有戒心,她潛意識中認定一切人和她建立關係都是為了攻擊和控製她。
她有這樣的念頭,也是因為她童年時有過這樣的人際關係—她媽媽對她的控製欲望太強烈,這意味著她媽媽一直試圖過分侵入她的空間。同時,她媽媽還一直給她講人多可怕,她一定要加強自我保護。這些加在一起令她的心很容易處於“妄動”狀態—認為“別人都是來害我的”。所以,盡管她意識上知道醫生是來幫自己的,但潛意識裏卻認為醫生是害自己的,並因而充滿了恐懼。
這不僅是她躺在病床上那一刻的感受,更是她時時刻刻的感受。這種恐懼就像是一種背景音,一直彌散在她的內心深處,令她時刻都處於不安全感中。為了對抗這種彌散的恐懼,她會忙碌地做事,喋喋不休地說話,拚命地學習和思考,總之是不能停歇下來。如果停歇下來,這種恐懼就會將她吞噬。
這樣一來,對抗似乎是有道理的。
但是,假若她聽任自己沉浸在這種恐懼中,不去做任何對抗,而是讓念頭或意識像水一樣在心中流動,最後那一刻,她就會全然明白,這種恐懼到底是怎麼來的。
印度哲人克裏希那穆提稱,唯一重要的是點亮你自己心中的光。假若X能在那一瞬間全然明白那種彌散的恐懼是什麼,就意味著她在這一角落上的光被點亮了,這時就會立即得救。
怎麼可以做到這一點呢?克裏希那穆提的方法是,不做任何抵抗,讓心中的念頭自然地流動。這時,我們會發現念頭一個接一個,但當念頭可以停歇時,真相會自然映現。
一個讀者在我發在天涯論壇的帖子《謊言中的No.1:沒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中寫道,她發現自己冷酷無情,經常不合時宜地哈哈大笑。最近一次是看體育比賽時,有兩個運動員猛烈地撞在一起,其中一個被撞得鮮血淋漓。看到這一幕後,她哈哈大笑了起來。這引起了一起看球的丈夫的不滿,他斥責她為何如此麻木。這樣的事情屢屢發生,令她也開始不解,自己為何如此冷血。
後來,她按照克裏希那穆提的方法做了一下工作,先是回想起她冷血時的畫麵,然後讓念頭自然流動。結果,念頭終於停歇時,她腦海裏映現了一個暴力畫麵:爸爸一拳打在媽媽的臉上,媽媽血流滿麵。並且,這個畫麵出來後,她心中有說不出的暢快。
這個畫麵就是答案。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她之所以對運動員撞在一起不自覺地幸災樂禍,是因為她的內心深處有“妄動”。具體而言,是她渴望爸爸揍媽媽一通。原來,她的媽媽喜歡挑剔和嘮叨,爸爸喜歡沉默,而她覺得爸爸對媽媽忍讓得太過分了,所以曾希望爸爸揍媽媽。可是,打人本來就不好,而她作為女兒又怎麼能希望爸爸打媽媽呢?所以這種念頭最初一產生,她立即和它進行對抗。對抗貌似成功了,這個念頭她再也意識不到了。但這不過是壓抑到潛意識中去而已,並最終變成令她失控的“妄動”源頭。
“小我”由無數妄念組成
美國哲人埃克哈特·托利在他的著作《當下的力量》中稱,我們絕大多數人都被思維給控製住了,當頭腦中出現一個念頭時,我們不自覺地會去實現它。但如果我們能覺察到思維的流動,既不去實現它,也不與它對抗,那麼我們很容易理解思維的合理和不合理之處,隨即就可以從思維中解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