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個媽媽因為女兒的心理問題和我聊了很久。在和她聊天時,我昏昏欲睡,必須付出很大的努力才能不令自己睡著。因為我感覺到,在她麵前,女兒不存在,我也不存在,隻有她自己存在。她滔滔不絕地講她對女兒有多好,多麼尊重女兒的意願,每當女兒有重大選擇時,她一定會和女兒商量。但是,“商量”的結果一定是,女兒按照她的意願作選擇。現在,她女兒出的所謂心理問題,其核心就是和媽媽對著幹,並拾起自己以前被迫放下的意願。

有人一開車脾氣就大,這也和自戀的幻覺息息相關。因為,很少有像車這樣的物品,既強大、靈活,又聽話,它不僅很大地擴展了你的行動能力,而且幾乎完全聽命於你。在完美條件下,開車會給我們“車人合一”的感覺,這極大地強化了我們“我能左右一切”的幻覺。

但這個幻覺很容易被打破,堵車、道路狀況不好、有人搶路等,都會打破這種幻覺。這時,那些控製欲望很強的人,也即嚴重生活在“我能控製一切”的幻覺中的人就容易發展出暴力行為。據調查,美國公路上發生的槍擊案,多數都是堵車和搶道等小事引起的。

愛上想法就會掉入陷阱

當我們生活在“我能控製一切”的幻覺中時,我們就無法和別人建立起真正的關係,因為沒有任何人願意被控製。那些貌似很依賴的女人,其實一樣是生活在這種幻覺中,希望那個控製她的男人能夠按照她的想象來控製她。假若她發現男人控製她的方式和她想象的很不一樣,她一樣會逃離這個關係。

對關係的渴求是最本質的生命渴求之一。然而,盡管我們每個人都渴望和某個人相愛,甚至渴望“合二為一”,但隻要我們還是生活在自戀的幻覺中,我們就不可能與別人建立起真正的關係。

那麼,怎樣才能走出自戀的幻覺呢?下麵一些簡單的辦法可以發揮一些作用。

首先,去認識自己圍繞著自戀所建立起來的自我實現的預言。

每個人的內心中都藏著很多自以為是的想法。甚至可以說,我們每一個比較穩定的想法都是自以為是的,並且,對這些自以為是的想法,我們都有一定程度上的執著。因此,我們會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努力以捍衛自己的這些想法,而一旦覺察到這些想法,覺察到這些想法上的自以為是,以及我們對它們的執著,就可以在相當程度上放下它們。

在文章《我們心中都有一堵超級自戀的牆》中,我寫道,即便最消極的人也一樣是超級自戀的。所謂絕望,並不是“什麼都不要了”,而是最嚴重的自戀,也是最大的執著之一。絕望的核心是不甘心—“為什麼我就不能得到我最想要的”以及“我怎麼做都沒有用,這一點上沒有誰比我更聰明”。最終選擇自殺的人,一樣是處於自戀中,要麼是複仇,要麼是不願意麵對真相。

在一個網站上,一個網友在我發表的一個帖子中問我:“道德是否是一種自戀?”我回複說:“絕對是,而且會導致一個惡果—‘聖人不死,大盜不止’,越想做聖人,就越需要找到大盜。而且聖人形象會自動激起一些人的反感,令他們自願做大盜。譬如,多少壞孩子是因為父母逼他們做好人導致的惡果。”

這個“絕對”顯然大有問題,我後來反省說:“那一段是我比較得意的個人見解,所以寫的時候揚揚自得,這個絕對不是關於道德的,而是加強我的自我價值感的。一得意了,就被蒙蔽了,所以要放下。”

我們所執著的一切看法中都藏著類似的揚揚自得,如果能清晰地捕捉到這種揚揚自得,就可以部分地放下了。

其次,去認識自己的幻覺被打破時的恐慌和憤怒。如果知道憤怒從哪裏來,就可以少發脾氣了。如果意識到自己的恐慌的含義,就可以少去控製別人了。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就是去認識我們為什麼會執著於那些想法,為什麼它們會成為形成我們自戀的幻覺的養料。

譬如,一個朋友和我聊天時說:“你‘治’不好我,因為我不配合。”她說完這句話後開心地笑了起來,這種笑聲中便藏著自戀的幻覺。

德國心理學家埃克哈特·托利在《當下的力量》一書中寫道:我們很容易被我們的想法所控製,因為我們認同了這些想法,將這些想法等同於“我”,如果放下這些想法,就好像“我”要消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