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的投射性認同與依賴的投射性認同相輔相成,是我們這個社會最常見的孤獨的遊戲。前者表達的含義是,我很強大,你很無能,你必須聽我的;後者表達的含義是,我很無能,你很強大,我必須聽你的。如果一個執著於權力遊戲的人碰上一個執著於依賴遊戲的人,兩者會相處得相對比較默契。
依賴者的恐懼:獨立是“壞的”
一個人之所以會形成頑固的投射性認同,和他的原生家庭的關係模式密不可分。
我們生命的一個主要動力是尋求建立關係,尤其是與人建立親密關係。第一個勢必會建立的親密關係便是親子關係,而我們也是在與父母的親子關係中初步形成了“好”與“壞”的概念。
在一個親子關係中,一個孩子會有這樣的想法:如果某時父母願意與自己親近,他便認為這時的自己是“好”的;如果某時父母明顯與自己疏遠,他便認為這時的自己是“壞”的。
考慮到我們國家的父母普遍將聽話視為孩子的一大優點,便不難理解,在我們國家的親子關係中,父母容易執著於權力的投射性認同:我對你好,但你必須聽我的,否則你就是壞孩子。
相應地,孩子容易執著於依賴的投射性認同:我這麼無助,你必須幫我解決一切問題,否則你就是壞父母。
如果父母特別執著於權力,那麼這個家庭的孩子就會特別執著於依賴。他不僅在他的原生家庭是依賴的,到了學校、社會和愛情中,他也會沉溺於依賴的遊戲中。
因為,他潛意識中認為,依賴是好的,會促進關係的親密;獨立是壞的,會導致關係的疏遠。
這在他的原生家庭是對的,但到了其他關係中,這大多數時候是錯的。
這是我們所有人都要麵對的問題。我們在原生家庭形成的“好”與“壞”的觀念,到了家外麵,都會有些不適應,都需及時調整。
然而,一些家庭中,父母與孩子的關係極其僵化,父母極其在乎權力,而孩子必須絕對聽話,這最終會導致這個孩子形成非常頑固的依賴心理。等走出家門後,不管現實狀況多麼需要他獨立,他也絲毫不敢表達獨立的一麵。這不僅是因為他缺乏獨立的能力,也是因為他潛意識中相信,獨立是“壞”的。如果他獨立,就會導致關係的疏遠,而如果他依賴,就會導致關係的親近。
德國家庭治療大師海靈格講過這樣一個寓言:
一頭熊,一直關在一個極其狹小的籠子裏,它隻能站著。後來,它從籠子裏放出來了,可以爬著走,也可以打滾,但它卻仍然一直站著。那個真實的籠子不在了,但似乎一直有一個虛幻的籠子限製著它。
這也是我們每個人的故事。我們長大了,離開了家,但我們卻仍然一直待在一個虛幻的家中,並繼續執著於從家中形成的邏輯裏。
譬如,一個玩依賴遊戲的男人,在家中,依賴可令父母對他更好,所以他會一直覺得依賴時的自己是“好我”,等他依賴時,別人就會親近他。然而,當女友因厭倦他的依賴而表現出對他的疏遠時,他會變得更加依賴。他這樣做,是因為他潛意識中認為,他越依賴,別人會越親近他。這種潛意識阻礙他如實地看待問題。
及時修正你的心靈地圖
我們都執著在自己的邏輯上,並且,絕大多數人所擁有的隻是一套邏輯。我們會自動認為,越危險的時候,我們就越需要執著在這一套邏輯上,隻有這樣做才能拯救自己。
就如上文所說的那隻熊,以前,它在籠子裏,假若挨打,它會盡可能地縮成一團,這樣會讓自己的痛苦盡可能地減少。等走出籠子後,再次挨打,它仍然隻是會縮成一團,卻沒有意識到,它可以打滾、逃跑,甚至反擊。
這也是珠海虐待保姆案中,當雇主魏娟折磨小保姆蔡敏敏時,蔡敏敏變得更聽話的邏輯。在蔡敏敏的家中,聽話會令她受到保護,所以她在遭受折磨時變得更加聽話,但卻完全沒有料到,在魏娟這裏,你越聽話,被折磨得就越厲害。
隻有少數人會在遭受打擊後,反省自己持有的那一套邏輯,調整它甚至放棄它,而去形成一套更新的、更靈活的、更適合現實狀況的生存邏輯。
對此,美國心理學家斯科特·派克稱,你應當及時修正你的心靈地圖。
相對而言,依賴更容易是女性的特點,而執著於依賴的投射性認同的女性也遠遠多於男性。
譬如,一個非常有趣的現象是,許多女子結婚後變得不敢開車了,於是無論去哪兒都必須由老公開車陪著。
這常是依賴的投射性認同在作祟,這些女子潛意識中認為,作為女性,依賴是好的,可以促進與愛人關係的親密;獨立是壞的,會導致愛人疏遠自己。
如果愛人恰恰是一個權力欲望很強的人,她們這樣做就會皆大歡喜,男人盡管會常常批評她無能,但心裏很享受太太離開自己就活不下去的感覺。
然而,一旦愛人不是這樣的人,她的這種做法便會帶來很大的問題。
美國心理學家謝爾登·卡什丹在他的著作《客體關係心理治療》中講到了這樣一個案例:
貝蒂娜以優異的成績畢業於一所聲望很高的大學,並且取得了藝術行政管理專業的碩士學位。她嫁給了電子機械師湯姆,他們有兩個孩子。
貝蒂娜是鎮議員,看起來聰明能幹,顯然有能力應對人生中出現的大多數問題,但除了家裏的問題。隻要是家事,不管多瑣細,如果沒有丈夫的建議,她就不能作決定。譬如,家裏一個水龍頭壞了,她在給水管工人打電話前,一定會先給湯姆打個電話,征求他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