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父身下還沒有子嗣,所以妾室懷孕就成了大事,妾室生出長子會讓正室丟臉麵,陳府的人當然都知道這一點。
於是屋子裏的人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
不多一會兒下人將肩輿抬了過來。
琳怡上了肩輿,琳芳也跟著一起出來,“都怪我,怎麼帶你到這裏來了。”
琳怡搖搖頭,“是我要看桃花,不關四姐的事。”
下人徑直將琳怡送去陳老太太房裏。
陳老太太早就得了話,早就讓人將跌打藥拿了出來。沉香、石楠兩個丫頭上前伺候琳怡褪下鞋襪。
看到琳怡的腳腕隻是微微發紅,陳老太太也鬆了口氣,“還好沒有傷筋動骨。”
老太太房裏的大丫頭手腳輕巧,很快就將琳怡的腳腕包好了,琳怡覺得腳腕抹了藥的地方一片冰涼。
“覺得怎麼樣?”陳老太太關切地問。
琳怡點點頭,“舒服多了。”
老太太這才露出些笑容,笑過之後,老太太又正色起來,“你們兩個丫頭怎麼跑去你伯父的小星院子裏了?”
琳怡低下頭,“是我光顧著看桃花沒有注意。”
琳芳望著琳怡的傷,臉上神情十分後悔,“是我領著六妹妹去的東園,我想著要折幾枝漂亮的桃花給祖母,就……”
原來是因為孝心。
老太太的表情果然軟下來。
兩個丫頭總是在自家的園子裏,算不上出格。
老太太歎口氣,看著琳芳略帶責怪,“你年長應當照應妹妹,以後再出去多帶兩個丫鬟。”
琳芳聽著點頭,親近地坐去琳怡身邊噓寒問暖,“要不然讓六妹妹和我住在一起,我也好照應她,而且,”琳芳說到這裏自然而然地笑了,“聽說三叔父給六妹妹請的女先生是位杏林聖手,六妹妹應該跟著學了不少的醫術,我還想讓六妹妹教教我。”
杏林聖手。老太太看向琳怡,她也聽說過老三給六丫頭請的女先生大有來頭,“是那位有名的語秋先生?”
姻語秋的名字京裏人都知曉,原是書香門第的小姐,家中沒落之後改作了女先生,在醫術上也頗有研究,經常給小姐、夫人診治,被人稱作女神醫。要不是母親恰好與語秋先生相識,先生也不會答應教她。
琳怡點點頭。
琳芳一臉的羨慕,“剛剛六妹妹就盯著柳姨娘看了半天,所謂望、聞、問、切,六妹妹該是學到了不少。”
老太太轉過頭深深地看了琳怡一眼。
……
琳芳的母親,陳二太太田氏坐在鋪著蓉覃的木炕上,牡丹紋的紫檀矮桌旁立著玫紅鑲金的繡屏,田氏正仔仔細細一針針地繡著。
田氏身邊的大丫鬟元香慢慢走上前低聲道:“柳姨娘的事鬧開了。”
田氏頭也不抬。
元香道:“柳姨娘在院子裏被六小姐發現了,現在四小姐和六小姐都去了老太太房裏。”
田氏嘴角輕翹,老太太自然要將兩個丫頭叫過去問話。
元香有些擔心,“這事長房會不會怪在我們身上?”
田氏揚了揚眉戲謔,“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會醫術的是六小姐又不是我們家琳芳。將來傳出柳姨娘被下藥的閑話,那也是懂醫術的人才會說的有板有眼,”田氏說著頓了頓,“我隻是提醒大太太,她的對手是三叔一家,不是我們。”
田氏說著放下手裏的針,雙手合十,如同跪在佛前的信女,“阿彌陀佛,我佛慈悲,我也是為了救人一條性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田氏重新拿起針,一針紮在枝頭喜鵲的眼睛上,“我和大太太不同,我要為我們斌哥、芳姐積福。”
元香深以為然,笑著道:“我們太太是最心善的人。”
田氏眼睛微閉,眉心一點朱砂痣襯的她仿若拿著淨瓶的觀音。大太太掌管大廚房那麼多年,就算給柳姨娘下毒也會做得幹幹淨淨,老太太就是查也查不出什麼來,到時候她隻需要讓人去柳姨娘耳邊煽風點火,讓柳姨娘去求懂些醫術的六小姐,這把火自然而然就會燒到三叔家裏。
那時候隻要隔岸觀火……
說到底動了這樣的心思,她也是為了這個家,她不能眼看著陳家在大太太手裏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