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065 又是一棒子(2 / 3)

梁媽媽拍拍我的手,我們一起去院長辦公室談話。

院長當然首先是表示慰問,扯了一通醫德醫風的話題,最後才說:“小梁這個事情,醫院也是很痛心的,隻是畢竟是小梁泄露病人隱私,有錯在先,院方這邊也是理虧……”

我一聽就怒了:“院長,什麼叫泄露病人隱私?是患者自己的妻子來醫院說,要醫生們查一查他有沒有感染艾滋,梁燁霖和當時參與手術的醫護人員才主動向院方上報了職業暴露!院長您如今把錯處歸在梁燁霖身上,我們表示不服!”

院長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頭,雙目冒著精光看我一眼:“這位……小周是吧?年輕人情緒不要這麼激動!出了問題,大家就要想辦法解決,對不對?”

他用一副循循善誘的語氣,我要是再繼續言辭激烈,倒顯得我沒理了。

於是,我也重新坐定了,微笑著問:“解決問題當然是好的,隻是,院長,原則性的問題要弄清楚,不能搞錯啊!這件事不存在泄露病人隱私的事實,隻是病患在故意傷害。我覺得,醫院不應該息事寧人,至少要依法追責。您說是吧?”

我慢悠悠地,一字一句地說著,麵帶微笑,卻咬牙切齒。

哼,你又不是我領導,我怕你個毛線!

院長看我兩眼,轉頭看梁爸爸:“梁先生,這件事給醫院造成了很大的輿論壓力,如果任由輿論發酵,對梁燁霖,對醫院,都沒有好處。我今天和你們談的意思是,能不能這樣?醫院賠償病患六十萬,梁燁霖停職半年,也算給外界一個交代,怎麼樣?”

我氣得坐直了身體。

梁爸爸也忍不住情緒激動起來:“停職?梁燁霖在這件事裏就是個受害者,怎麼還停職呢?醫院也得是個講道理的地方,是不是!我家兒子被人從樓上推下去,醫院不給個說法,還要把我兒子停職?”

他越說越激動,梁媽媽在旁,拍了拍他的後背。

我瞪著院長:“院長,之前梁燁霖被劃傷,院方也一點說法都沒有。大主任分明是因為受賄被發現,故意劃傷梁燁霖,想害死他。我甚至懷疑,這個艾滋病患者來醫院鬧事,背後都有人教唆……院方當真一點調查都不做嗎?”

院長的臉色忽然一變,看看我,一時間不說話了。

我想起之前聽梁燁霖說的,骨科大主任和院長是大學同學,關係很鐵。

我知道自己說這番話是衝動了,可是此情此景,我要是憋著什麼都不說,也太窩囊了些。

“醫院的決定就是這樣,賠償加停職。如果小梁不願意,那麼可以主動提出辭職。好了,我這邊還有事,就不送你們出去了。”院長忽然起身,下了最後通牒。

他辦公室的電話響了,他轉身去接電話,再也不跟我們多說半句,一副送客的姿態。

我扶著梁媽媽和梁爸爸,出了院長辦公室,到了樓外,還是忍不住抬頭看了看這幢巍峨的樓。

整棟樓給我的感覺都是陰森森冷冰冰的。

就是因為梁燁霖的性子太執著正直,居然被人一步步害成這樣。

要說昨天我還覺得這場醫鬧是個意外,今天我就可以萬分確定,整件事都是陰謀。

有人想讓梁燁霖身敗名裂,不得好死。

而這一切,隻是因為幾千萬錢財而已!

何其黑暗,又何其可笑!

“走吧,我們去看梁燁霖。”

隻要他還好好的,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我們去了icu,好在有了喜訊,梁燁霖已經睜開眼睛了。

下午醫生來看過之後,就將他轉到了普通病房,不用再特護了。

我也終於能見到梁燁霖了。

他微微張著眼眸,看著我們。

一瞬間,我有些害怕。

我想起了表妹萌萌當時躺在病床上看著我的癡呆眼神,我怕梁燁霖也變成那樣了。

梁爸爸梁媽媽當先撲上去,一人一邊拉著他的手。

我站在床邊愣住了。

“驀驀……”梁燁霖看著我,眼神帶著期盼。

我立即撲上去,眼眶濕了:“霖哥,嚇死我了。”

他摔下樓的時候撞在樓梯護欄的鐵角上,頭部內出血,我當時真的以為要出大事了,別提多害怕!

他看著我,吃力地笑笑,語氣柔和:“對不起。”

他居然還道歉,傻不傻?

我破涕為笑,問他:“渴不渴?”

他嗯了一聲,我拿著水杯和吸管,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水。

梁爸爸和梁媽媽去醫院門口的飯店買了些清粥回來,喂梁燁霖吃了,他很快又疲憊地睡著了。

他腦部的外傷康複起來比較迅速,隻是胳膊骨折了,要好好休養。

他爸媽在醫院照顧他,我每天正常去實驗室忙碌,晚上下班來醫院陪床就行。

醫院的賠償和停職決定很快下來了,甚至醫務科還派人來專程通知梁燁霖。

我這一晚到醫院的時候,就看到梁燁霖黑著臉半躺在病床上,看著窗外沉默著,側影很蕭索。

“霖哥?”我拎著食盒走近,“怎麼沒在休息?”

他這才轉頭朝我笑:“睡了太久不舒服,傍晚出去走了走。路上堵車嗎?”

“還好。”

我打開食盒看著他吃飯,小心地問:“怎麼了,你看上去心情很不好的樣子。”

他這才把醫院的處理決定跟我說了。

我隻能徒勞地安慰:“隻要你恢複好了,到哪裏不能做醫生治病救人?沒必要為了這個一時的挫折灰心喪氣。”

他輕輕地笑著看我:“你說得對。”

他雖然在笑著,可是,我已經好久沒有看到他那標誌性的燦爛笑容了。

他的笑容多了些陰鬱的東西,說不上來,但是叫人擔心。

“你是不是該開始寫畢業論文了?”

我一愣,隨即點頭:“嗯,董老師已經催過了。”

“我這邊有我爸媽照顧,你不用每天來陪我的。我傷在胳膊上,又沒什麼大事,你留在學校好好寫論文,好不好?”

我見他堅持,想了想,也就點頭答應了:“那我明天就不過來了。”

“你待會兒就回去,醫院裏這麼吵,你也睡不好。”

我笑著看他,點點頭,湊到他身邊想抱他。

他卻忽然躲開了,還躲得遠遠的。

我奇怪地看著他,瞪著眼表示生氣。

“我的第四周檢查結果還沒出來,驀驀,不要離我這麼近。”他站在五步之外,眼神哀傷地看著我。

我也有些絕望了。

可還是要堅強地挺住,於是裝作沒所謂地看著他:“好吧,那我暫時不碰你!等到六個月的檢測結果出來,我再撲倒你。”

他微微笑著,看上去像是接收到了我的刻意說笑。

我出了醫院,心裏空落落地回了實驗室。

因為即將進步畢業季,我手頭的事情漸漸移交給下一屆的師妹,每天專心坐在電腦前整理數據,書寫畢業論文。

這是一個繁瑣的過程,要不停地斟字酌句,數據也要不停地修繕完美。

忙碌起來,果然覺得充實了許多,心裏那股絕望的情緒也少了些。

梁燁霖在醫院休養了一個多月就出院了,他被停了職,但是職業醫生的執照並沒有被吊銷,隻要想換工作,還是可以換的。

他試著向周邊各大醫院投遞簡曆,我也開始忙著準備簡曆找工作。

好在蘇州醫藥類公司不少,我的簡曆投出去之後,十月初就收到了好幾份麵試通知。

而梁燁霖那邊,卻是毫無動靜。

投出去的簡曆像是石沉大海。

按理說,以他的專業背景和資曆,一般的三甲醫院招聘,都是很有競爭力的。

太不應該了。

這一天,傍晚過後,我收了電腦,拿著包去梁燁霖家找他。

他爸媽已經回了老家,室友也和女朋友住一起去了,他一個人租著一套房子,我最近幾乎都住在他那裏。

剛走到門口,就看到顧林駕著車出來。

這廝最近又換了一輛低調得不像話的suv,到了公交站台,朝我笑笑,居然搖下車窗問我:“我送你一程?”

我搖搖頭:“不用,謝謝。”

好在這一次,他沒有發神經,禮貌地點頭告別,就駕車走了。

天氣有些炎熱沉悶,不遠處有黑雲密集,應該是要下大暴雨了。

我天生怕熱,這樣的天氣裏就有些焦躁不安,坐車到梁燁霖家樓下的時候,果然嘩啦啦下起了大雨。

我跑上樓拍門,過了好一會兒,梁燁霖才臉色微紅地開了門:“你怎麼過來了?外麵下雨了吧。”

我點頭,撒嬌地說:“又熱又冷,這鬼天氣真是難受死了。”

他沒有過來抱著我安慰,站得遠遠的,看著我:“要不要洗個澡?”

我點點頭,去洗手間洗漱一番,收拾好了出來,就看到他蹲在客廳裏,身邊是散落的簡曆。

他居然坐在沙發上抽煙。

我衝過去奪過那根煙,惡狠狠地擰滅了,吼他:“你這是幹嘛?”

他眼底是濃黑的黑眼圈,看著我,眼神頹廢:“你看看,這些簡曆有什麼用?整個江南,所有醫院的骨科,都是一張大網,這些大主任都有著七拐八拐的聯係,我怎麼就忘了?”

我沒聽太懂:“什麼?什麼意思?”

“驀驀,我找不到工作了!今天上海那邊有人悄悄給我打電話,告訴我,大主任跟他們都打了招呼……我不可能在南方找到工作了!現在隻有蘇州下麵一個鄉鎮衛生所敢要我……”

他大概是喝了一點酒,借著酒意怒吼,發泄情緒。

我傻傻地站在他對麵,這一刻,看著這樣頹廢狂怒的他,心疼死了。

“霖哥,南方不行,我們就去北方,你以前不是說中國的醫療體係南北分立嗎,既然南方的骨科都不招你,我跟著你,去北京,天津,東三省也行。好不好?”

梁燁霖被我的話震驚了,他低頭看著我,不敢相信地問:“你願意?”

我點點頭。

“你真的願意嗎?”

“我願意。”

哪怕我不喜歡北方的幹燥,也不喜歡北方的飲食習慣,可是我喜歡梁燁霖,他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他忽然衝過來,一把將我抱在懷裏,像是抱著稀世珍寶:“驀驀,謝謝你。”

“我們是未婚夫妻啊。”我踮腳在他臉頰親了一下,“你可別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