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065 又是一棒子(3 / 3)

他緊緊地抱著我,雖然還有些酒意,我卻感覺得到他的心情好了許多。

這個傻子,既然想讓我跟著他去北方,直接說好了,需要這麼糾結嗎?

他抱著我,身體漸漸有了反應,急忙放開我,在沙發一端坐了,尷尬地咳了幾下,拿著水杯假裝喝水。

我也有些尷尬,在另一端坐了,看到桌子上的電腦屏幕,是一張明細表,忍不住問他:“這是什麼?”

“大主任工作手機裏導出來的資料,上麵是他這些年受賄的明細賬目。”

我頭皮一緊:“你是從哪裏得到的?怎麼會在你手裏啊?”

“我不是兼任科秘書嗎?他的工作手機前陣子係統出了問題,我幫他拿去修理……”

我湊近電腦看了看,更是膽戰心驚:“這些東西你留著做什麼?”

他看著我,顯然已經給下定決心了:“我想再跟主任談一談,就當是做最後一次努力吧。”

我不解地看著他:“你還是覺得,有義務勸他收手?”

梁燁霖垂了眼眸:“他是國內首屈一指的骨外科人才,如果臨近退休把自己折騰得前途盡毀,太不值當了。”

真不知道該說他善良,還是該說他傻。

人家恨不得弄死他了,他還想著“治病救人”,去拯救人家的靈魂。

我有些氣呼呼的:“你管他呢,那些壞人,把自己折騰進局子才好呢。”

他笑著看我,起身去給我倒了杯水,柔聲勸我:“我知道你要說我傻了。可是換一個角度想一下,如果他能在這個位置上留下來,每天會有那麼多病人被他治愈?這麼一想,是不是沒有那麼不值了?”

我紅著眼圈看他。

梁燁霖是個真正的醫者,他學醫是為了治病救人,所以他才會想著讓大主任功成身退,然後能被醫院返聘,繼續救死扶傷。

而我和大多數的醫學生一樣,學醫隻是為了混飯吃,沒那麼高大上的情操。

“你去就去,反正你也不會在乎我的意見!”

我氣呼呼地窩在沙發上和他鬧性子。

他無奈地笑,把我抱進臥室裏,隨即轉身離開:“我還是睡外麵吧。”

大家都是血氣方剛的,離近了更難受。

我也沒強留他,開著門和他閑聊天,沒多久就睡著了。

第二天我去了實驗室,他去了醫院。

下午的時候,因為董老師的吩咐,我和顧林一起去動物房給一批小白鼠打藥。

小白鼠是顧林的,可是打藥的注射手法,隻有我會。

在動物房裏,我們分工合作,全程保持禮貌的交流。

出門的時候,都快四點了。進動物房不準帶手機,我的手機放在外麵的櫃子裏,拿出來一看,有淩暉的消息,是幾張聊天記錄的截圖。

我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才發現是淩暉的一個朋友發來的內部消息,疾控中心某個做檢驗的人,因為處理樣品的時候,沒有更換一次性滅菌槍頭,把一個艾滋病人的血樣,和另外幾個人弄混了,導致幾個人被誤診為艾滋……

我腳步一頓,忽然明白淩暉的意思了。

當初那個gay的血樣,就是在疾控中心檢查的!!而且時間上也吻合!

我急忙給淩暉撥回電話:“真的嗎,你同學確定這消息屬實?”

“是啊,周驀,這事兒在蘇州的醫療內部圈子都炸開鍋了。你們要不要讓警察那邊給那個gay再檢查一下?我這邊再問問我同學,確定搞錯的人有哪些……”

我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如果那個gay沒有感染艾滋,那麼,梁燁霖就肯定沒事了!

顧林在旁邊忍不住問:“怎麼回事?”

我忍著激動,把疾控中心出差錯的事情說了,忍不住拉著顧林的胳膊晃了晃,激動得要跳起來了:“顧林,我有預感,他沒事!他肯定沒事!”

顧林黑著臉低頭看我,半晌,轉過臉去,不爽地咕囔一句:“嗯。”

我雀躍地回了實驗室,處理好數據之後,就給梁燁霖打了個電話:“你知道疾控中心的事情嗎?”

“我剛聽說,正要給你打電話呢。”

我忍不住有點想哭:“你在哪裏?我想見你。”

“我現在打車去你們學校找你,等著我好不好?”

“嗯嗯。”

我掛了電話,焦急地催促淩暉:“你同學怎麼說?查得到嗎?”

“她還在打探呢,別著急。”

我能不著急嗎?

顧林在對麵皮笑肉不笑地說:“著急有用嗎?等著警察那邊送了血樣再檢查一下,結果出來不就知道了?”

這死小子又開始嘴欠了,我懶得理他。

很快,梁燁霖給我打來電話:“我快到你們學校了,出來吧。”

外麵太陽也西斜了,我拎著包出門。後頭傳來腳步聲,我回頭看去,是顧林。

他沒有開車,跟著我往校門口走。

路上不說話怪尷尬的,我笑著問:“怎麼沒開車?”

他斜著眼看我:“最近剛看了個紀錄片,北極圈的雪化了不少,我要低碳環保,坐公交車好了。”

我笑嗬嗬地誇獎:“覺悟還挺高。”

他冷著臉看我:“和梁燁霖約會去?”

我點點頭。

他在我身邊,像是忍了又忍,才低聲說:“在確定他真的沒事之前,你們還是悠著點,別讓他碰你了。”

我霎時間紅了臉,見鬼似的看他。

他聳聳肩,雙手插在口袋裏,吊兒郎當地看我:“好歹曾經是火包友,這是對你善意的提醒。”

我瞪他一眼,加快步伐往校門口走。

他邁著大長腿,不緊不慢地走在我身邊,我快,他就快,我慢,他居然也放慢,像是故意給我添堵似的。

之前還有種錯覺,覺得他這兩年成熟了不少,如今才發現還是個幼稚鬼!

我懶得再理他,歡天喜地的到了校門口。

梁燁霖的車子還沒到,我在門口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站定,等了一會兒。

顧林居然也站在一邊不走。

我瞪他。

他還一臉無辜:“公交車沒來,你總不能讓我去路麵上曬太陽吧?我的皮膚也是要養護的。”

我今天心情好,懶得懟他。

不一會兒,對麵開來一輛出租,車後緊跟著一輛黑色的suv。

梁燁霖從出租車裏走下來,站在馬路對麵。

馬路上車來車往,他要等綠燈,就朝我招招手:“親愛的,等我一下,我過去!”

我也招招手:“別著急,看著車。”

出租車開走,那輛黑色的suv在梁燁霖麵前停下,我隱約看到車門被打開,一個穿著黑衣的瘦小男人下了車,到了梁燁霖麵前……

很快,那人上了車,車子轟鳴著開走了。

我不自覺地皺眉,看向梁燁霖。

他今天穿著一身淡藍色的t恤,胸口還有大嘴猴的圖案。

而此時,他的手捂在大嘴猴的眼睛上,那裏已經血流如注。

我腦中嗡地一下,腳步一晃。

顧林扶住了我。

“燁霖!!!!”

我一把甩開顧林,沒命地朝對麵衝去。

馬路上的車子被我這副不要命的架勢衝得七拐八拐,有人在我耳邊怒罵,我全都顧不上了。

梁燁霖跪倒在馬路上,胸口很快被鮮血覆蓋。

我撲過去死死地按住流血的口子,急得紅了眼:“燁霖,燁霖你看著我,不要!不要這樣!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他臉色慘白地看著我,也是一臉的疑惑,想張嘴跟我說什麼,卻是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我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看到顧林,尖聲慘叫:“叫救護車!幫我叫救護車!求求你幫幫我,幫我叫車……”

梁燁霖的臉色越來越晦暗,我滿心絕望地看著,卻什麼都做不了。

那一刀紮在心口,正中心髒。

我隻能死死地捂住傷口,期盼著救護車能快點到,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我好恨我自己,為什麼剛才沒有仔細看一眼那輛車的車牌號。

“燁霖,霖哥……你看著我!你不準離開我!我不允許,你聽到了嗎?”

梁燁霖咧嘴拚力地一笑,陽光而燦爛。

我忍不住哇地一聲哭出來,抱著他嘶吼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覺得是過了很久很久,終於有救護車轟鳴著開過來。

我死死地抱著一動不動的梁燁霖,直到有隨車醫生來拉我,我才茫然地鬆開他。

“醫生,救救他。”

三個男醫生一起把梁燁霖抬上擔架,在車上開始急救。

我站在車邊,頭腦麻木。

怎麼會這樣呢?

前一刻我還覺得頭頂的陰霾已經散去了,幸福的生活又回來了。

下一刻,老天又給我來了重重一棒子,打懵了我。

顧林拉住我的手,帶著我往車上走:“走吧。”

我茫然地抬頭看他。

為什麼他看著我的時候,神情這麼心疼?

我現在看上去很讓人心疼嗎?

上了救護車,那個急診醫生給梁燁霖做穿刺抽取心包膜的積血。梁燁霖的血壓和心跳指數已經開始報警了,我坐在一邊緊張地看著,忍不住尖聲吼道:“開快一點!求求你們開快一點!”

正是下班高峰期,救護車雖然有特權,可是路上車子那麼多,車速終究還是上不去。

儀器上的心跳突然變成了直線,我嚇得想要撲上去了:“燁霖!梁燁霖!”

顧林死死地拉著我:“不要耽誤急救。”

可是急診醫生看了看梁燁霖的瞳孔,立即就放棄了急救。

“對不起,病人心髒破裂,我們也無能為力了。”

我有些傻了,看著他取掉梁燁霖身上的線,忍不住問:“什麼?你說什麼!!!”

急診醫生是見慣了這種場麵的,淡淡地看我一眼:“節哀。”

說完就走到車廂前端,拿著資料開始填寫了。

我守在擔架旁邊,看著梁燁霖慘白的臉色,不肯接受這個事實。

這讓我怎麼接受?

他剛才還在跟我說,他過來,讓我等他的啊。

他剛才還活生生地站在我對麵,朝著我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