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2 / 3)

國際版hero手機流暢簡約的黑色外殼還帶著主人的體溫,祁凱接下後生澀地擺弄了一會兒才成功解鎖屏幕。屏幕還保持在相冊運行狀態,入目便是一張奢麗璀璨的照片,看得他眼睛當即一亮,煙都差點從嘴上掉下來:“喲,肖妙結婚了?”

“我就說是她吧?”女孩朝紋身男翻了個白眼,“願賭服輸,你就說吃·屎還是學狗叫吧。”

一大班朋友立刻鬧騰了起來,獨留祁凱靜靜地端詳那張結婚照,他放大屏幕細細地查看上頭那些熟悉的麵孔,好半天之後,用手指蹭了蹭屏幕,臉上露出一抹懷念的笑容。

正在打鬧的朋友們有人朝他比了個眼色,其餘人心照不宣地點頭,權當做沒看到他的情緒波動,體貼玩耍繼續自己的內容。說實話,能聚集在一起的他們這幫人,前半生誰背後沒點不為人知的過去呢?

一切本該沉默如同祁凱脖子上懸掛的那枚小布包。

外頭突然傳來了一陣攀登樓梯的腳步聲,還不等正在廝打的眾人分開,牆壁的縫隙外頭便傳來小孩甜滋滋的當地方言——“老大!老大!”

祁凱立刻回神,將手機放到一邊,打開門,便見苗哥正提著一簍煮豆子站在外頭等候。苗哥是村寨裏的孩子王,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長得又黃又瘦,性格卻出奇活潑彪悍。她大膽地盯著祁凱,嗓門脆生生的:“老大,這是我阿爸阿媽讓我給你們送來的煮豆子。”

“你來得正好。”祁凱接過籃子順手拉她進屋,將縫紉機上已經快要完工的作品線頭剪斷,抖開來掛在她肩上,“拿去穿吧。”

那是一件花色的小棉布裙子,裁剪不怎麼時尚,好像八十年代燕市流行的款式,唯一可取之處就是車線精良。這樣的裙子放在大城市裏或許不會有孩子喜歡,可在這處貧困落後的村寨裏,於孩子而言卻是一個天大的驚喜。苗哥直接發出了一聲驚喜的尖叫聲,隨後抱著那件裙子怯生生說了句謝謝,轉頭便一溜煙跑了。門外很快響起她呼朋引伴的歡呼,以及其他孩子羨慕的聲響。

祁凱靠著縫紉機抽著煙靜靜目送她跑開,聽到孩子的笑聲後轉頭默默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台。停止打鬧的朋友們交換了一下各自帶笑的眼神,紋身男剝開一枚口味清甜的豆子塞進嘴裏。他們早已經習慣了祁凱對這裏的孩子們格外細致的照顧,不到這前,還真沒想到這個一身狠勁兒的朋友內心深處潛藏著如此柔軟的一麵。

這裏是金三角地區密林深處的一座村莊,五年之前,還是漫山遍野種滿罌粟的一處煉獄。

這片地區古往今來勢力都十分複雜,毒梟悍匪層出不窮。早年國內抓到的那個龐卡雖然很有些能耐,但也絕沒有厲害到掌控住所有行業內的勢力。他落網後,伴隨著緝毒部隊的深入圍剿,這片地區的資源和關係網開始重新洗牌。如同大火之後一片廢墟的草原,荒蕪之下的表象內部,正有無數不死的根係蓄勢待發。

黑暗是無法迅速絞殺幹淨的,就像驅除一批蟑螂,是一場須得堅持不懈的長久的戰役。

幾年前多國聯合部隊終於打進了密林深處,解救了諸多被盤踞的村寨。被控製的村民們被統一送去治療身體和戒毒,年幼無知的孩子們也得以接受正常的文化教育。山林裏的戰鬥沒有那麼簡單,逃竄的毒梟們仍舊盤踞在這片密林深處,已經沒有能力自力更生的殘疾村民們無法離開自己的故土,祁凱和朋友們綜合了多方麵的考慮,最終也選擇在這裏隱秘地居住下來。

他們都有案底,並不是正規政府軍,但接受各種雇傭,自願保護村民,偶爾還配合緝毒部隊上報從各個渠道探聽到的相關消息,得到的金錢也足夠他們衣食無憂。

出門一趟不僅帶回了香煙,後備箱還塞滿了烤肉和酒。

夜晚就在竹樓前麵搭建一處火塘,架上鐵絲網燒烤,朋友們喝酒吹牛,也是一樁美事。

大夥在這時候通常會聊聊外麵的世界,都從同一個國家出來,話題總不由圍繞著故土。

三角地區十幾年前對毒品的打擊活動其實是趕鴨子上架,因為史南星和祁凱的突發的意外動手之前,國家甚至根本沒完全做好對付毒梟們的準備。萬幸最終結局美滿,國家提早動手的好處近些年也漸漸顯露了出來——靠金三角地區的其他小國前些年因為毒品的突然發展深受其害,而那塊肥沃遼闊的,等同於香餑餑的土地,卻因為提早清束的緣故,躲過了之後的波折。

這令火塘邊喝酒吃肉的一群年輕人們都十分欣慰。和祁凱一樣,選擇出獄後來到這裏尋求新生的朋友們,或多或少曾經都深受毒品折磨。

說到不堪回首的往事,許多人眼中都浮現淚光。

祁凱背靠大樹靜靜地喝著杯裏的酒,出神地聽著朋友們的聲音,隻覺得人這一生,果然大多有著無法挽回的遺憾,誰又能從誰平凡的麵孔下,看到他深埋心底的傷疤?

比如缺心眼的紋身男,他來自西北一個風景如畫的省份,家中長輩都情感和睦,老實本分。壞在他青春叛逆期時被不懷好意的“朋友”帶著染上了毒癮,從那時起,生活的秩序分崩離析。

蹉跎到這把年紀,他幾進幾出,蹲了幾年監牢,仍時不時會犯起心癮。好在慘死的父母影像永遠長存在他的腦海中,每每克製不住,便出現警鍾長鳴。

比如坐在他對麵胃口奇大總是憨笑不愛說話的小個子,他原本家境殷實,誰知婚後誤入歧途,從大·麻抽起,最終一發不可收拾,弄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而今他孤身一人,無家可歸,唯有左手多年前悔恨時生生剁掉的小指,和脖子上從未摘下卻已經失去意義的婚戒,昭示著他曾經有過的幸福生活。

祁凱撫摸著自己脖子上的小布袋,那裏隻剩一個了,在監牢裏伴隨了他十多年的小罌粟此時和她的骨灰一起長眠在這座森林的溪水旁。

他有時會想到那座隱蔽的山洞,那條過長的皮帶,那朵被揉得皺巴巴的花,和那個永生無法遺忘的清晨。

隻是做錯的事終究無可追憶,活著的人,也必須背負著那份罪孽行走下去。

仿佛是對自身過往的懺悔,氣氛如同以前的很多次那樣沉重了片刻,朋友們終於轉開話題,聊起了一些輕鬆的東西。

所有人都對這裏惡劣的生活條件不太滿意,紋身男擦去淚光,嗓門最大:“到這之後,我他媽連東平(監獄)的夥食都開始懷念了!成天不是酸就是辣,想吃一口紅燒肉都沒地兒找。昨天部隊那個誰見麵時問我們需不需要什麼幫助,我他媽第一反應居然是讓他下次見麵帶幾個牛肉罐頭來,媽的!想起他當時的臉色我就覺得丟人!”

眾人哈哈大小,麥色皮膚的女孩調侃他:“想吃紅燒肉咱們申請回次國唄,這有什麼難的,祁凱在國內認識的朋友多,讓他找人請客!”

祁凱倒了杯酒輕輕地澆在地上,想到前不久從那枚手機裏看到的盛大奢華的婚禮照片,好脾氣地答應道:“我沒意見,等這邊的事情了結一些,咱們就一起申請回國住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