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美齡也說:“子良前幾天也還同我說過,說聽說陳先生要回國,希望能夠請你吃一頓飯,謝謝陳先生的幫忙。”
陳嘉庚一肚子話想說,但看那情形很難啟口,而不說又不行。沉吟片刻,終於開口道:“不瞞委員長和蔣夫人說,華僑司機機工回國之前,他們的確很熱心,但他們回國之後,曾經把很多不滿意的事情寫信給南洋家人。”
“是麼?他們有什麼不滿?”
“他們說,他們不怕犧牲,身家性命,父母妻子都顧不得了,為了抗戰,他們願意回國出一點力。可是他們都有點意見。他們說好多事情不大懂,譬如到了昆明,以為可以分配工作,開始為國服務了,不料卻要受軍訓兩個月,而且生活完全軍事化,完全軍事禮節,他們覺得不大習慣。”
“哈哈哈!”蔣校長故作輕鬆道:“年輕人接受軍訓能培養吃苦耐勞的精神嘛!”
“因此,不少人便在軍訓完畢,開始服務的時候逃回去了。逃回去當然不好,但他們的理由倒可以給政府參考。他們說待遇太壞了,不依照原來的合約辦事。什麼冬季製服、宿舍、醫藥統統都沒有,或者十分簡陋,簡直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
“啊!?”蔣校長有點窘了。
陳嘉庚道:“他們說,他們也並不希望特別待遇,他們並不是為了享福參加抗戰的。除了生活太苦,還有很多看不慣的事,說公路上沿途各站辦事人缺乏服務精神,行車手續十分麻煩,而且辦事遲緩,公文旅行,說不出的教人著急。”
“啊!這個記下來。”
陳嘉庚也顧不得速記員在奉命記錄,說下去道:‘還有,車站沒有車房,連個勉強可以睡覺的地方也沒有。救濟車和修理器是十分缺乏,辛苦難以言狀。有些貨車半途壞了,就擱在荒山野地,車上機工饑寒交迫兩三天之久,他們都說受不了這待遇。”
蔣校長再三囑托陳嘉庚等人把這些事情向華僑善為解釋,千萬不要因此影響華僑回國,甚至影響僑彙。說完了這件事,陳嘉庚覺得沒有什麼可以說了,便要告辭而去,蔣校長卻要請他們赴宴。
席間蔣校長親熱地問道:“陳先生對目前的國內局勢有些什麼高見嗎?”
陳嘉庚連忙道:“不敢當不敢當。對政治是門外漢,愧不能言。對工廠呢?因為沒有功夫參觀,沒有意見。不過經過大慶街道,看見大興土木,交通便利,大有蓬勃氣象,實堪欣慰。唯人力車和汽車很不整潔,與馬來亞等地大不相同。馬來亞等地凡有不整潔車輛,禁誡極嚴,所以車主每天必須洗刷幹淨。這樣做不但有關衛生,而且城市觀瞻有關。不管馬來亞等地的做法好不好,但幹幹淨淨總是應該的。”
蔣校長心想陳嘉庚所提的不過是表麵問題,看來是無意深談,不過還是吩咐旁邊的速記員道:“記下來,記下來。”
接著便歎氣道:“不瞞陳先生說,我實在太忙,這些地方實在顧不到。陳先生以後看到什麼,請你隨時轉告。”
陳嘉庚心想你是個委員長,連這些事情也要管,那真是萬能了,不過蔣校長兼職之多,天下聞名,既兼之,則管之,由他去吧。於是笑而不言。
“聽說陳先生還要去西安?”蔣校長裝作隨意的問道。
“歸國華僑都想一睹國防部長華畢成將軍的風貌!”陳嘉庚直言不諱。
“華畢成確實是我黃埔弟子中的翹楚!”蔣校長言不由衷的說道:“不過就是辛苦你們了,大慶到西安的路途也十分遙遠,我派專機送你們。”
陳嘉庚和眾位華僑連忙答道:“謝謝委員長!”
蔣校長心中難以言表的落寞,這些歸國華僑的心隻怕早都飛到西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