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換了一身夜行衣,用黑色頭巾將頭發包起來,她和項涼避開侍衛,翻牆出了將軍府。
皇宮,被大火燒毀一半的森閻宮屹立在一片廢墟之中,更增添了幾分淒冷和蕭索,月圍狂風肆虐,發出嗚咽聲響,像是鬼哭狼嚎。
夜色正濃,一座幽黑寬敞的暗殿之中,一縷昏暗的光線沿著暗色宮燈幽幽散發而出,籠在牆邊一角被四肢被四根粗擴的的鐵鏈牢牢鎖住的男子。
男子氣若遊絲,麵色蒼白,一雙鳳眸輕瞌,雙眉緊緊皺著,長發淩亂披散,遮住了一側俊美的容顏,而另一側,薄唇一角凝著褐紅色的血液,他身後琵琶骨被利器穿鎖完全動彈不得。
此時,門口傳來吱呀一聲,暗殿之門被打開,走進來一個人。
來人步伐沉穩,麵無表情地走到被鎖住的白衣男子麵前,見白衣男子閉著眼,連頭也不抬,他笑道:“傅連城,你不敢睜開眼睛看本將,是因為你還是怕承認自己輸了!”
傅連城懶懶地掀開眼皮,麵色波瀾不驚,嘲笑道:“論卓鄙無恥,本王確實不如你,但這並不代表你就贏了。本王隻是不稀罕用那種卓劣手段取勝,更不會為達目的去利用傷害自己心愛的女人!項少卿,你這一輩子,注定了隻能孤獨終老,你登上皇位掌控天下局勢,又如何?”
項少卿眸光一暗,但迅速又亮了起來,他笑道:“成者為王敗者為寇,這是自古不變的真理,後世之人,誰會管你用的是什麼方法?”頓了頓,他頭微揚,又道:“誰說本將要孤獨終老?玥兒很快會成為我的皇後,她會一直在我身邊,陪我一起終老,而你的餘生,隻有在這暗黑空寂的大殿,鐵鏈相陪,還回我十三年的穿骨之痛。”
傅連城眉頭一緊,身子不自覺牽動,立刻便有一陣雒心刺骨的劇痛席卷全身,他胸腔猛震血腥入喉,強自咽下,嗤笑道:“你真是不了解她,你以為現如今她還會陪在你身邊?皇後?哼!她根本不稀罕。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你想跟她白頭偕老,真是自日做夢!她愛我尚能如此決絕,更何況她不愛你!”
項少卿瞳孔一縮,胸口窒悶難言,他卻笑道:“正因為她愛你,所以她才不會離開我,我有你在手上,我怕什麼?”
仇恨的力量很可怕,往往能扭曲一個人的靈魂,當活在黑暗之中的人,看到了一絲光明,他會為著這光明而努力讓自己也變得光明,以配得上他的向往。
當失去了那一絲光明,他會為著那失去的光明而墮入地獄,越陷越深,人生在世,活在光明或是黑暗,往往就在一念之間。
“你想用本王來脅迫她,說你卑鄙還真是抬舉了你!”傅連城無限鄙視地目光令項少卿直想將他按倒在地,將他高傲的頭顱踩在腳底。
這樣驕傲自負的男人,即便是輸了也還是這麼從容鎮定,讓他心中恨極,他在想,怎麼做,才能徹底撕毀他的尊嚴?
項少卿拿起一旁地上帶著無數倒刺的鉤子,溫和的眼中閃爍著猙獰,這便是當年用來對付他母親的凶器!他拿著那個倒刺的鉤子緩緩地逼近傅連城。
“咳、咳、咳!”一牆之隔,忽然傳來一陣焦急而劇烈的咳嗽,在那裏,有人正眼睜睜地看著暗殿裏的一幕,悲哀而心痛,但他說不出話來。
項少卿掃了一眼那個方向,那麵牆上有一個不大的圓孔,正時著他們,而牆那邊,正是他當年的藏身之地。親人的傷殘,永遠都是心頭至痛。
他當年就是那麼看著他的母親為了隱瞞他的下落而被倒刺穿骨,他那美麗而驕傲的母親,為了不讓他出來,她咬著牙承受,直到昏死過去都沒哼出一聲,如今,牆內的那個人,他也將明白,那種看親人穿骨而不得救的滋味,而且,這一切,都是他和青貴妃一手造成。
傅連城冷眼看他靠近,麵不改色,而牆那邊的人卻不如他這麼鎮定,咳嗽聲一陣比一陣急劇,傅連城目光微動,皺眉往聲音來源處望了一眼。
項少卿不為所動,噙著不明意味的笑容走到傅連城的身側。他向來除了上戰場,其他時候,從不親自動於,但這個人不是別人,他是傅連城!是他二十年來最痛恨的那兩個人的兒子,是他愛的女人心裏頭的那個男人,盡管他也有讓他佩服的地方,但這改變不了他們之間的仇深似海。
項少卿用手撥開鎖住傅連城琵琶骨的那根鐵鏈,順手帶了那麼一下,不算重,恰恰好能看到陰森的白骨,鐵鏈四周立時有鮮紅湧動,混合著冷汗一起浸濕了白色的衣裳。
傅連城麵容猛地一陣抽搐,身子抑製不住地顫了一顫,卻隻皺著眉,吭也沒吭出一聲。
項少卿殘忍地笑了:“很痛吧?為了一個女人放棄大好江山,把你自己的命交給你的敵人,傅連城,你後悔不後悔?如果你後悔了,我考慮今天放你一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