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國將軍府,琉璃苑。
朝夕手支著下巴,垂眸斜躺在窗前的貴妃椅子上,身後一盞雕花細木骨架琉璃燈,昏黃的燈火透絹紗而出,籠在她身上,她微微垂著頭,於燈光中印下的陰影使得她麵上的表情變得朦朧而隱約,看不清神色。
項涼立在十步遠的距離,隻抬頭看了她一眼,便立刻收回目光,低下頭稟報道:“果然不出主子所料,將軍以為我們通過無名巷裏出現的那三個人傳遞消息,已經派人去查了。他一定想不到主子是聲東擊西,莫纖才是真正傳遞消息的人。”
朝夕唇角微微勾出一個淺到不能再淺的弧度,看不出意味的笑容,有幾分深沉,還有一份神秘。
她帶著莫蕭和項涼去十三皇子府,項少卿的目光定然會放在他們三人及十三皇子的身上,他們這一路上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項少卿的眼線,而莫纖這樣單純又沒有心機和武功的女孩最不容易讓人提防。
莫纖沒有武功,但是她有迷香,那是一種可以讓人醒來後忘記之前發生過何事的迷香。
無隱樓雖然隱秘,但她有無隱樓的肩子,要找到人也不是很難。
“今日無名巷裏的那些人,恐怕都不簡單。”她輕輕抬起被利鉤刺傷的那隻手,手上纏繞著一層又一層的紗布,看上去有些浮腫。
項涼思索道:“那些人確實有些古怪,平常雖然擁擠一點,但也不像今日這般人多驅趕不散。莫非,這些人有什麼陰謀是衝著主子來的?”
朝夕動了動兩根手指,淡淡道:“不管他們是什麼人,這一次,達到我們想要的目的就行了。將軍近日還有何舉動?”
項涼道:“聽說自秋獵回來以後,將軍一直在派人秘密尋找一樣東西,但不知究竟是何物?他們將整個皇宮都翻遍了,還找了名義捏查了一些大臣的府邸以及秋獵前幾日與陛下有過接觸的人,似乎至今還沒找到。”說到這裏,他頓了一頓,又想起什麼,補了一句:“在將軍之前,太子也曾有過同樣的舉動。”
“哦?”朝夕黛眉輕輕一動,眸光微抬,太子找過,項少卿也在找,對於即將登上皇位的人,究竟是何物對他們而言如此重要?
她凝眉細思,片刻之後,眸光一亮,“玉璽,也許是傳國玉璽!”項涼一怔,有種撥雲見霧之感,笑道:“主子說的極是,很有可能是傳國玉璽!可是,陛下人在宮裏,玉璽不在皇宮還會在何處?”
朝夕坐起身,猛地想起陳公公給她的那個看似普通卻沉甸甸的匣子以及璟雲帝的那句話:朕,會賜你兩樣東西,這兩樣東西在你還是將軍夫人的時候,絕對不能打開,否則,你會成為臨天國的幹古罪人。
難道……她心中一驚,假如是,那另一樣東西又是什麼?
她倏地一下站起身,“走,去茶園。”
項涼愣了一愣,二話不說就跟著她走到了門口,朝夕突然頓住腳步,眼光一掃周圍,麵色平靜,抬手製止道:“慢!今日還不是時候。你先下去歇著吧,我去林中練會兒劍。”項涼不讚同道:“主子,您的手有傷……”
“不礙事,我有分寸,你去罷。”她說罷轉身拿了劍徑直往竹林而去。
一連三日,再沒有別的動作。
第三日晚上,月色極好,項少卿終於處理完堆積的公務,獨自在寢閣內徘徊,腦子一空下來,便都是那人的身影。他一手扶額,目光落在淺灰色的地磚,卻無焦距。
他轉頭對門口叫道:“來人,去傳琉璃苑守衛前來見本將。”
門外侍衛連忙應了,不到一刻鍾,琉璃苑守衛到了門外,還未求見,項少卿已先道了一聲“進來”。
那侍衛進屋行禮,項少卿背著身子站在窗前,問道:“夫人手上的傷可好些了?”
侍衛低頭,恭敬地回道:“回將軍的話,屬下聽莫姑娘說,夫人手上的傷似乎比三日前更嚴重了。將軍這三日公務繁忙,屬下不敢前來打攪。”
項少卿目光一變,倏然回頭,皺眉沉聲道:“怎麼回事?莫纖的醫術不是很好嗎?怎會更嚴重?”
侍衛連忙道:“夫人每晚練劍,傷口惡化,手指已經見骨了。聽說不能再練劍,夫人心情不好,今晚叫項侍衛打來一壺酒,屏退了所有人,此刻一個人在竹林裏飲酒。”
項少卿微微一震,心口便無可抑製的痛了起來,都見骨了,已經那麼嚴重了嗎?她竟然這般糟踐自己的身子!她從來都是一個冷靜自持的女子,竟也會因為心情不好而飲酒?
他這一輩子,最後悔的就是那次醉酒,若無醉酒,便不會碰姬如雪,不碰姬如雪,也不會有讓他悔恨終生的紅帳一幕。那個女人跟隨他多年,了解他太多,明知他被門主逼迫處境艱難,還如此設計於他,引他用李代桃僵的計或,毀了他和玥兒,他一定要抓住她,將她碎屍萬段!
他捏了捏拳,大步跨出,直往琉璃苑而去。
夜色寧靜安詳,琉璃苑,秋風蕭瑟,吹動竹影搖曳,於碧色環繞之中,女子一人獨坐,長發飛散,衣袂輕揚,她左手執壺,姿態優雅如仙,自斟自飲,已有幾分醉態。空氣中,竹子淡淡的清香氣混合著濃烈的酒香,配上那銀色月光籠罩下如詩如畫的清景佳人,讓人如癡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