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淩加快了腳步,走到尚清柯身邊。她的手快要觸碰到他的衣袖時,頓住了,踩在泥濘的土路上,她隻得低頭看著腳下,怕一走神,就犧牲了自己喜歡的一套衣服,最終手還是收了回來。馬丁靴的鞋底很薄,沒走幾步鞋尖已經沾滿了泥,走到石白色的小路上時,南淩故意增加了鞋底和路麵的摩擦範圍,企圖蹭掉這些泥。她嫌怨的看著汙跡斑斑的鞋,想要用紙擦擦,卻又怕一抬頭就看不到尚清柯的身影了。隻能拖著緩慢的步子,繼續前進。
??尚清柯的心情似乎不錯,臉上始終掛著一個若有似無的笑,但一路上卻沒有說過一句話。
終於,再次踏上平整的小路時,南淩才發現四周都是紅色磚瓦覆蓋的房屋。縱橫交錯的小路,把排列整齊的屋舍聯係在了一起。因為是中午,街上隻有被攤開的玉米粒,和一隻翻著肚皮,白色的爪子有些汙漬的貓,在慵懶的曬著太陽。
南淩終於忍不住了,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了尚清柯的手。她深吸一口氣,調整一下自己因為走路而急促的呼吸,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受到不滿的情緒的影響。
“學長,我們是要去哪裏,這裏——有些偏僻吧。”
“回家。”
尚清柯說完這兩個字後,南淩立刻呆住了。回家?學長的家嗎?他的家在這種地方嗎?一時間種種疑問如翻滾的海浪,衝刷著她的頭腦。她沒有反應過來,臉上的表情像是憧憬著蜘蛛俠的孩子,在看到扮演的真人後,便覺得普通和疑惑。
“怎麼,不是喜歡我嗎,看到我的家在農村就受不了了嗎?”
尚清柯的語氣輕挑,好像早就在等待著南淩露出失望的表情,這樣他就可以利用她動搖的心意,徹底擊垮她。讓她看清自己和其她女生一樣,隻是看重他的外表和成績。一旦把自己不堪的一麵曝露在陽光下時,她們醜陋和輕浮的一麵,便會顯露出來。
南淩看著尚清柯眼中不加掩飾的不屑和厭惡,那些惡毒刺耳的話語,其實隻是他掩飾自卑的盔甲吧。從看見他望著球框寂寞的樣子時,南淩就知道他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誒,學長的家也是雙層的啊,有沒有貓咪,我很喜歡貓呢。”
南淩的眼神沒有半點的失望和鄙夷,剛才的疑惑也在他刺耳的話中消失殆盡。此刻正透露著孩子般的天真,期待著他的回答。
尚清柯沒有想到南淩的反應是這樣的,準備好的尖銳刺耳的措辭隻能被他咽回肚子裏。
“沒有貓,現在已經是一座空房了。”
他的眼神柔和了一點,隨即便被一抹憂傷彌漫,還帶著說不清的令人心疼的感覺。南淩望著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語。
“這裏是我小時候的家。”
他一邊說著,一邊邁開步子,繼續向前走去。南淩快步走到他的身邊,兩隻影子並排的走在被陽光曬的有些蒼白的水泥路上。
“我從小是在農村的爺爺家長大的,奶奶在我還沒出生之前就已經去世了。爺爺是個隨性不羈的男人,做飯打理家務的工作都是由生前的奶奶負責的。奶奶死後,爺爺更加隨意了。”
村莊並不大,幾乎走十幾分鍾就可以把這裏的景象看遍。紅瓦磚牆,還有著年幼的孩子拿著粉筆留下的幼稚而又抽象的塗鴉。深綠色鐵門前的空地,不知是什麼蔬菜的幼苗正拚命的生長著,番茄小而紅的果實正在圍繞著身旁的稻杆攀爬著的綠色藤蔓上綻開著。這裏一片祥和而安心的感覺,除了踩在石塊上留下的“吧嗒”聲,這裏安靜的仿佛是被玻璃罩隔絕的世界,隻有她和他。
兩個影子的距離不知不覺的拉近了,南淩緩緩從尚清柯的話語中明白了那個黃昏裏的寂寞。
尚清柯在兩扇破舊的大門前停下了,被灰塵掩埋的大門已看不清上麵曾經雕刻的圖紋。兩隻懸浮在門上的圓環把手,也因為太久沒有扭動,已經變的僵硬生鏽了。
推開門,一個寬闊的院子出現在眼前。門邊還堆放著一雙黑色的雨靴,四周沾有的黃色汙泥已經風幹,像是蛻化的皮,似乎一碰就可以脫落。雨靴的旁邊還有一個塑料桶以及一把鏽跡斑斑的魚竿,魚線還完好的留在上麵,錘下的魚鉤看起來也還是新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