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裏沒有人,房門半掩著,許從一於是擰過脖子,眼睛直直盯著門口的縫隙。
倒是沒有讓他等太久,裏麵微小的聲音,很快就傳到了在外麵臥室的沈岸,他那時正站在窗戶邊發呆,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但心裏一直有一團火在燒,隻是在尋求滅火的方式,他們這樣的人,不說淩駕在法律之上,過去一度都肆意妄為,想做什麼就會去做什麼。現在成了血族,人類的法律,於他們而言,形同半虛設。
血族是擁有無限的生命,可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極度的空虛和孤寂感,哪怕身處在人群中,依舊會有一種,無法徹底融入進去,或者說,像是被排斥在外的感覺。
自身的存在感,變得很低,死亡一次,在某種意義上,直接消弱了對活著的渴求,生命似乎也變得不再那麼可貴。
這種感受作為人類,大概是無法切身感知到的。
沈岸朝著浴室方向走去。
他從外無聲打開輕掩的房門,眼眸一低,便對上了半靠在浴缸裏的青年,青年眸光澄然,麵孔裏隱隱有著困惑,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做,他在等待著他主動向他解釋。
走到浴缸邊,沈岸站姿挺拔,隻是頭顱略微低了一二十度,他視線自許從一麵孔上,往下遊移,把人放到浴缸裏,沈岸轉手便擰開了水龍頭,熱水緩緩往裏注入,到這會,已經沒到了許從一胸口處,衣服雖然還穿在身上,不過被熱水這樣一浸,徹徹底底濕透,原本就是淺色的衣衫,被水一打濕,直接變得透明。
也因此,衣服下顏色鮮豔的一粒,就變得清晰可見。
甚至於,貫穿在上麵的黑鑽,形狀也隱約分明。
許從一見沈岸的目光定格在一個地方,於是順著對方視線往下,看到了對方正在凝視的地方。
說不上是什麼感覺,但總歸是不太舒服,甚至於讓他立馬就想起來黑鑽釘在身上的那一天。過去了幾天,痛倒是不再痛,不過異物感挺明顯,畢竟算是人體相當敏感和脆弱的地方,忽然就多了這麼一個東西,尤其是在洗澡或者穿衣的時候,它就會很明顯的昭示它的存在。
雖心裏不太舒服,許從一還是沒就此說什麼,眼下更為的重要的,是弄清楚,沈岸忽然這樣對待他的原因。
許從一抓著浴缸的手指緩緩收攏,沈岸目光隱約有灼熱起來的跡象,這種目光不算陌生,之前就在另外一個人身上見到過,所以幾乎可以說是一瞬間,許從一就有了一個猜想。
實話說,還真是一點都沒有想到,沈岸會對他有想法。
“……我在思考一個問題。”長久的沉默後,沈岸總算開了口。
許從一目光毫無轉移,直盯著沈岸,聽他具體會說什麼。
“如果我把你送回去,他是否真的會兌現諾言,放過我家人。”
眼簾微微一顫,許從一嘴角深抿,的確如沈岸所說,雒伽這個人對他人的生命毫無敬畏心,殺人對他而言,如隨手碾死一隻蟲子那麼簡單。
沈岸肩膀抽動,狀似自嘲地勾了抹笑:“但要讓我什麼都不做,不送你過去,眼睜睜看著我家人死,也不大可能。”
“我覺得我態度表達的很清楚,用我去換你的家人。”許從一聲音有點飄忽,眼神相當堅定。
沈岸看著許從一,搖了搖頭,眼裏有炙熱的火在往外蔓延:“……我更不想失去你。”
這話一出,許從一直接給愣住了,他覺得可能對方在開玩笑,然而沈岸的注視,毫不摻假,愛意濃烈,似即將噴發的岩漿。
蹲了下去,沈岸手落在許從一搭著浴缸的手背上,他溫柔又緩慢地往上撫,到許從一的肩膀處,目光熾熱,指腹冰冷的溫度,穿過濕透的衣衫,傳遞到許從一那裏。
血族體溫冰冷,浸泡的熱流,可以說是兩個對立端。
許從一眉頭緊鎖,就在沈岸以為他或許會生氣發怒,畢竟最好的朋友,竟然對自己存了這種占有的心思,忽然的,許從一麵色一變,別說發怒,就是剛才的震驚和詫異,都瞬間煙消雲散。
一隻濕漉漉的手舉到了沈岸身前,那隻手抓著沈岸衣領,將他往下方車。
原本就近的距離,這下直接縮短到彼此的呼吸都纏綿在一起。
近距離觀看,青年的眼眸並不是全黑,而是帶著一點淡淡的褐色,像歲月沉澱的琥珀,蘊含著許多未知的秘密,沈岸直勾勾盯著那雙眼眸,也看著裏麵自己縮小的身影。
許從一眉頭舒展,眼眸裏似有瀲灩波光,他抿緊的嘴啟,靠近沈岸耳邊。
氣息濕熱,一開口,酥軟的嗓音就令沈岸心尖一顫。
“那麼,你現在這樣,是準備做什麼?”
笑聲從胸腔裏溢出來,低低沉沉的,厚重又深遠。
“你覺得你能打得過他?他殺人的時候,你見過嗎?我見過,一共二三十號人,被他和他的手下,幾乎眼睛都沒有眨,就全部殺了,後來還放了一把火,燒成了灰碳。”
“這樣的人,沈岸,你覺得你能贏得過他?”
許從一唇角一縷玩味的弧度。
沈岸聽著他說的這些話,還有看到他突然轉變的表情,有一瞬間覺得,麵前的這個人很陌生,不是他過去認識的那個,他眉目都隱隱含笑,可仔細去看,能夠發現,眼睛裏其實沒有多少情緒,他不在乎發生了什麼,不在意將來會如何,如果真要說一些出來,他在期待,他在享受,更有甚者,他在暗裏推動著,讓事情變得更難以控製。
“你……”沈岸手下微微施加力道,他聽到自己艱澀的嗓音,“喜歡他?”
這是他不想問的問題,可是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