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國 姓 篇 苗161(1 / 3)

而見狀,像是一直都在專心聽她說話,所以始終都沒怎麼出聲打斷她的白發青年也在和‘女孩’淡淡地對視了一眼之後,先是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下之後才這般開口陳述道,

“還沒找到,但我心裏現在……現在好像已經有了一個值得被懷疑的可疑對象。”

“哦?是嗎?什麼對象啊?”

在黑夜中也顯得亮晶晶的眼睛裏不經意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許久將兩隻細嫩白皙的手掌絞在身後,又習慣性捏了捏自己尖銳指甲的‘女孩子’才故作天真地彎起在特殊光線下和尋常人不太一樣的眸子又衝晉鎖陽笑著開口道,

“是什麼厲害……的妖魔鬼怪啊?”

“不是妖魔鬼怪,或許是一群並沒有褪去動物本能,還被神明懲罰隻能住在雲上的苗人。”

“動物?苗人?”

“嗯,一群體型不大,爪子鋒利,在人背後走起路來根本沒有聲音,兩隻眼睛在黑夜裏會發光,還能一下子看清楚很遠事物,並且能輕輕鬆鬆爬上房梁把人給活活吊死的苗人。”

“……”

“聽說在將近數百年前的苗族當地,有一部分生活在陸地上的苗人大多就是長的如傳說般那樣,可因為他們的祖先擅自盜竊並觸怒了月光女神仰阿莎,所以終身便隻能在月亮旁邊的海市上過著被海市重重的監牢囚禁的生活,甚至隻有滿月才能飛到人間來,這些長著翅膀和豹子臉的苗人大多醜陋貪婪又弑成性殺,雙眼在黑暗中發光,所以它們還有一個名字,羅刹豹人。”

“……”

“而很巧,那些豹人會發光的眼睛和你現在站在黑暗裏盯著我想咬斷我脖子的樣子恰好相似,或者說,一模一樣。”

幾乎在白發青年語調單調冷漠但令人毛骨悚然的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巷子裏窒悶潮濕的空氣就驟然間冷了一下。

頭頂的雲層中隱約有雷聲和雨點的聲音轟鳴,分別站在巷子頭尾兩端暗自對峙著的兩人卻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而那被晉鎖陽剛剛冷不丁冒出來的話被弄得背後也發毛了一下,瞬間瞪大眼睛的‘阿孃姑娘’這麼說著好像也有些笑容僵硬地看了他一眼,隨之她才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自己色澤鮮豔的嘴唇,又佯裝不明白地眨眨眼睛哈哈大笑起來並衝晉鎖陽開口道,

“您……您這是在和我故意開什麼有趣的玩笑啊……什麼羅刹豹人……什麼苗人啊……真是聽都沒聽說過……我是個活人啊,這一點……縣城裏的其他人,我阿爸還有秦大哥……這些人都幫我可以作證……您可不能就這樣隨便拿玩笑話冤枉我……不然我就得去找秦大哥幫我和你——”

這話說著,那居心叵測出現在這裏的‘阿孃’就要抬起自己尖銳發光的手指假笑著試圖靠近晉鎖陽,可沒等她完全繼續說完自己嘴裏那些鬼都未必會相信的謊話。

從袖子裏猛地拿出一塊金黃色虎威的晉鎖陽對準了她閃閃發亮的貓眼睛,而察覺到眼前的危險,那冒牌貨的‘阿孃姑娘’當下也被一陣金光掀開,並僵硬又凶狠地頓了頓腳步。

手中握著那還有最後一次保命機會虎威,同時手指上夾著一張範氏姓書的白發青年就眼睜睜地望著那急忙捂著臉的女妖往後躲閃了一下的眼神,又看了眼虎威上折射出來的豹臉影子,這才抬起眼睛顯得居高臨下地冷冷開口道,

“……你的偽裝或許並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完美,雖然你學那女孩的言行學的非常像,甚至將阿孃有些從來沒和人說過的女孩心思摸得很準,但忽略了你第二次出現在我麵前時候,趁機喬裝成阿孃給我們提供錯誤線索的事實時留下的破綻。”

“……破綻?”

“你知道自己身上一直有一股沒洗幹淨的貓毛和鳥毛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麼。”

“……味道?怎,怎麼可能!如果我身上真的有什麼特別的味道,為什麼隻有你一個人……”

“因為,秦艽第一次在煙草鋪子門口碰見的其實是真的阿孃姑娘,至少在這一點上,一貫對人和對事都十分敏感謹慎的他不可能認錯人,更不可能被你輕易地用三言兩語的蒙騙。”

“……”

“但是之後故意又出現在我和他麵前,並主動告訴我們川劇團發生的那些怪事的卻不是真的,是豹娘娘你故意變出來想要誤導我們的。”

“……你,你這是在胡說八……”

“不過關於味道這一點,其實我一直有點疑問,但秦艽自從小年夜著涼之後,鼻子就分辨不出太多味道,所以即便我問了他,他也對我說了他不太確定,可我清楚地記得你身上的這個奇怪的味道,一開始我以為那是公雞郎身上的味道……”

“……”

“……後來我卻發現可能是某種鳥,或者是某種長著翅膀的動物,之後老壽星宴前撞見你的那次,你以阿孃的身份出現的那兩次,還有剛剛你一出現在我身後,那種奇怪又難聞的味道就又伴隨著出現了,你現在難道還想和我狡辯嗎……羅刹女。”

這毫不留情就開始揭穿真相的話可把本來還有心故意裝下去的豹女給氣的夠嗆,畢竟這白發青年上次在見到她真容的時候,就表現出一副愛理不理,滿臉寫滿了嫌棄的冰冷樣子。

這會兒又用這種方法故意裝傻充楞把她給想方設法引了出來,甚至一開口還麵無表情的諷刺她身上有什麼惡心的味道,自然是徹徹底底地激怒了這性情殘暴凶惡的豹女。

而當下也沒心情和這姓晉的三流姓師繼續裝下去了,剛剛和他廢話了半天,確實渾身上下隱藏在皮膚底下羽毛根又開始癢癢的豹女隻猛地綻開後脖子,還有臉頰兩側類似鳥類羽毛一樣的褐色豹翼,又在陰森森都翹起鮮紅的嘴角掩飾般的假笑著拍拍手開口道,

“好吧好吧,精彩精彩……你承認你說確實有點道理,嗯……我這次的舉動確實是有些馬虎了,也稍稍低估了你的本事……可你現在哪怕清楚地知道了關於我們羅刹海市甚至是雲中之國的存在,又知道我故意害了你那麼多次又有什麼用呢?你又能奈我何啊?”

“……”

“難道……就憑你手上的那張什麼用都沒有的小紙片和那塊寒酸的破石頭就想殺了我嗎哈哈……可你真的確定自己敢過來抓我嗎,這位俊俏又好看的姓師小相公?現在抓了我你又有什麼好處,得罪我們整個羅刹海的下場你恐怕還不太清楚吧……而且,恕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剛剛說了那麼多,難道就不應該稍微關心一下那個和整天都在一塊的‘秦大哥’現在人在什麼地方嗎?”

“……”

這話聽著十足的詭異和陰森,像是這麵露惡毒陰狠的豹女已經知曉了什麼晉鎖陽的弱點一般,十足的不懷好意。

而聞言,白發青年當下也不帶太多情緒地抬起淡色的眸子,又表情不置可否地淡淡開口問了句,是嗎,你又做了什麼,秦艽怎麼了。

見狀,這猛地揮著身後的巨大翅膀豹女隻得意洋洋地大聲獰笑起來,又拍拍手趕忙示意那牆麵後一直藏匿著的鮮紅身影出來,這才回過頭衝著自己和晉鎖陽身後的牆麵往惡毒又猖狂地大笑起來道,

“是人頭!是那秦艽的項上人頭!晉姓師不是自詡聰明絕頂嗎!難道連這種事都猜不到!公雞郎!!快給我把那個叫秦艽的凡人腦袋給我拎出來!!也好讓你麵前這位仿佛有天大本事的晉姓師好好看看!!看看他是不是還像現在這樣……不見棺材不掉淚!!!”

可說來也怪,伴隨著她恐怖陰森的嗬斥和咆哮聲,四周圍沉寂一片的牆後麵卻是半天都沒有任何人回應,蹊蹺得緊,也嚇人得緊。

半響才有一聲突兀又詭異的輕笑從後麵傳來,接著豹女的視野中就這麼緩緩走出了一個雖然臉上帶著無比熟悉的公雞麵具,但身形打扮絲毫不顯老邁佝僂的年輕身影。

而眼看著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的豹女露出難以置信的眼神,又稍稍用自己細瘦蒼白的手指尖將那麵豔麗鮮紅的公雞麵具推上去些,眼前這五官長相雖沒有多麼吸引人之處,但身上莫名卻有一種狂傲壓人之氣的古怪男人隻和對麵同他隔空對視著的晉鎖陽相當默契地扯了扯嘴角。

——又以一種玩味的語氣輕輕晃了晃手上隱約有什麼活物在裏頭憤怒地‘咯咯’作響的竹製雞籠後,這才衝麵前已然麵色慘白,並大喊了一句怎麼會是你的豹女的身後似笑非笑地開口道,

“聽說豹娘娘想要我的腦袋?可今天這事真是不巧,我雖然是個貌似沒什麼大本事的凡人,但這條命倒是僥幸還留在世上,不過您要是現在想找今晚能助您一臂之力的公雞翁,不妨……就往我這剛從集市裏買來的雞籠裏看看吧,仔細聽聽這暴躁得不得了的動靜,倒是真與那年紀一大把,還發瘋跑出來盡做些瘋癲之事的公雞翁有些相像,娘娘……心裏覺得呢?”

……

時間回到兩小時前,當羅刹女的命令這般陰森森地一說出口,似乎預示著今晚這東山縣城內注定要有番不大太平的大事要發生了。

天空當即就有密集的烏雲和雷聲漸漸積攢在雲端,仿佛一場年關之前的災厄凶劫已經在所難免了。

畢竟先前那兩個晚上,她之所以會讓公雞郎和自己一塊躲在暗處暫時按兵不動,其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想看看這自家海主口中的身份有幾分可疑之處的青年是否具有什麼事件之外的威脅性。

而那一日在那老壽星的壽宴外,豹女其實也是奉自家新任海主的命才刻意和那名叫晉鎖陽的三流姓師有所接觸的。

可隨後等她故意將那七張皮影位置的虛假線索透過川劇團附近住戶之口一一留下,甚至是親自出馬兩次後,卻並沒有引得這預想中的魚兒後來乖乖地主動去上鉤。

相反當日那明明年紀輕輕,就喜歡對人冷著張臭臉的白發青年,連同他旁邊那個模樣平庸無比,根本不引人注目的平凡男人還真是對名副其實的膿包加蠢貨。

才剛一遇上老壽星被活活勒死這麼丁點小事就立刻縮手縮腳地不敢隨便出頭,隻敢在這縣城裏成天和沒頭蒼蠅一般整天來回打轉,實在是光看著就讓人覺得怪可笑又無能的很。

“之前,我還當海主和我說的什麼在人間消失快二三十年的姓師會是個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原來也不過是個會幾招三腳貓功夫的毛頭小子罷了……那天集市上抓住爆竹童子的事估計也是他恰好碰了回運氣……今晚無論如何總要給他們一點點教訓,才能讓有些人明白明白這羅刹海管轄的地界不是那麼好隨隨便便闖進來的……”

“……”

“反正海主之前也提前交代過了,就算是最後真的又死傷了幾個凡人惹下了什麼麻煩,咱們也隻管往那龍王的頭上隨便栽好了,世人從前皆不知我羅刹海的存在,知道的恐怕也早就死光了……加上我還聽說他早年出身不太好,尤其厭惡和反感別人隨便輕視詆毀他,是個十足反複無常,陰晴不定的古怪個性,這次最好能讓那龍王發怒真的再在東山露麵一次,到時候咱們就有好戲看了嗬嗬……”

豹女的這種相當傲慢自負的想法,結合晉鎖陽前幾天各種故意拖著時間的反常行為和某位龍王爺本人多少年都不喜歡以自己的真身在人間隨意走動的個人習慣,她會這般去理解其實無可厚非。

加上這性情殘暴的女妖心中原本就看不太起凡間這幫自古以來就軟弱貪心又膽小無比的尋常人,所以此刻尚不知自己已經不由自主地落入某種圈套之中的羅刹豹女自然也懶得再親自去驗證更多的真相。

等隨意望了眼頭頂這輪躲藏在雲中,顯得越發紅的刺目的月亮,嗅著先前那兩個離去的人味道,又隱約感覺到他們似乎忽然分開了的豹女卻是忽然有些遲疑,半天這知道自己的計劃已經開始的女妖才眼神若有所思地假笑了一下,又像是回味著什麼味道般的自言自語道,

“說起來……呆在海市上麵那麼久了……我都好久快沒吃上稍微新鮮的人肉了……正好他們現在也按照我的想法被各自分開了,那秦艽也已經趕往那‘阿孃’的家了……不如就讓我先追上去將剛剛沒腦子的白毛小子殺了……你去把去往另一頭的那個叫秦艽的男人給殺了……等我待會兒在牆這邊叫你,你就給我趕緊過來滾過來回合,聽見了沒有?”

“……”

這話說著,脾氣急躁,壓根沒什麼耐心的豹女也沒去管公雞郎是不是會給自己回應,直接丟下這麼一句話,就笑容惡毒地揮開自己背後的一雙屬於鳥類的翅膀,又索性準備去往另一個地方親手執行一場無比美妙的屠殺好戲。

而顯然,同樣也不太在乎豹女的意見,僅僅一聽到那揮開翅膀離去的豹女親口說出今晚他們動手的好時機終於到了就睜開了血紅色的眼睛。

牆裏麵從始至終佝僂著背不說一句話,因為豹女剛剛的命令才從某種恐怖遙遠的魔怔之中蘇醒的‘公雞郎’也沒做太多無用的的言語,就這麼陰森且憎恨地埋著頭一邊肩膀發著抖,一邊衝著剛剛才消失在盡頭的仇人的影子奇怪扭曲地‘咯咯’了幾聲。

待感覺到頭頂黑壓壓,給人十足威懾感的烏雲立刻籠罩朝人間下來,隨後這‘公雞郎’才將自己先前因為那龍王的雷擊而重傷未愈的左手從袖子裏顫顫巍巍地掏出了一隻紅色的公雞撥浪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