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1 / 3)

電話那邊是白律師。

這天大年初一, 白律師卻在謝老家, 袁寧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袁寧小心翼翼地問起謝老的情況。

白律師說:“謝老先生生病了, 家裏人來來去去, 沒哪個是真心實意的。倒是護工沒回家, 一直死守在旁邊。我問了才知道那是謝老夫人資助過的孩子, 今年剛畢業, 知道謝老需要人照顧就辭了正式編製過來的。謝老先生臥病在床,打發不走外麵那些人,就叫我過來擬個律師函, 準備一個個發過去,警告他們不要再擅自登門,否則就告他們擾民。”白律師歎了口氣, “攤上這樣的親戚, 謝老先生實在有些倒黴。”

袁寧從招福那知道不少謝老的事,知道那一家子其實都是謝老帶出城裏來的, 不少人的工作也都靠謝老幫忙找, 結果到謝老老了病了, 一個兩個都隻惦記著謝老的財產。袁寧關心地問:“謝爺爺真的沒事嗎?”

白律師說:“昨晚就醒了, 吃了點東西, 精神還不錯, 就是下不了床。你有什麼事找謝老先生嗎?”

袁寧說:“我就是給謝爺爺拜個年。”他頓了頓,“招福也還好吧?”

白律師知道謝老的導盲犬叫招福:“它也挺讓人擔心的,這幾天就沒從床邊離開過, 看著好像沒合過眼, 顯然是太擔心謝老了。”

自從知道上次謝老病情加重是有人在飯菜下毒,招福就一直覺得外麵的人會害謝老。前幾天謝老病倒了,招福自然憂心忡忡,但凡有醫生和律師以外的人來了它就汪汪汪直叫,不讓他們靠近病床半步。

也許是猜出了電話另一端是袁寧,招福快步跑了出來,對著電話叫了幾聲。袁寧聽到招福的聲音,不由問起招福到底怎麼回事。

招福請求袁寧帶一些泉水過來。

袁寧一愣:“泉水?”

招福說:“我喝了泉水,身體就好多了,感覺像年輕了很多歲。”它對著電話懇求道,“如果主人也能喝到泉水,肯定能再活許多年。那天我想把泉水帶一點出來,結果再也進不了那裏了。”

袁寧很迷茫:“可是那隻是一個夢啊!怎麼可能把夢裏的東西帶出來?”

招福沉默。

袁寧不想招福失望,認真說:“我會好好想想辦法,今晚我去問問魚兒和象牙。”

招福說:“謝謝。”

袁寧問起謝老的情況。

招福說:“醫生說如果能熬到春天,今年應該也能熬過去。就怕那些人再上門來,”它沒精打采,“希望律師先生能讓他們不敢再上門。不過主人已經把門鎖全換了,也讓傭人不許給他們開門,這兩天算是清淨下來了。”

袁寧安慰了招福幾句,又和白律師道了別,才掛斷電話。白律師聽不見袁寧與招福的交流,見招福跑過來叫了幾聲又跑回謝老房裏,有點摸不著頭腦。

難道這狗兒剛才是在和那小男孩講電話?這樣的想法剛從腦中冒出來,白律師自己先搖了搖頭。他肯定是大年初一加班加傻了!

到了晚上,袁寧早早入睡。一進入“夢裏”,袁寧就把招福那邊的情況告訴象牙和魚兒。魚兒擺著尾巴在泉眼周圍遊動,像是有話要對袁寧說,又像是單純地在遊動。象牙說:“把你的手指伸到它嘴裏試試看。”袁寧說過,以前魚兒吮過他手指幾次,每次都會讓他知道一些事。

袁寧跑到泉眼邊,把食指伸到魚兒麵前。魚兒張開嘴巴把袁寧的手指含了進去,袁寧看到有泉水纏繞到他的食指上,像是藤蔓一樣往他手背上繞。袁寧愣了愣。

魚兒退開了,擺著尾巴遊到泉眼那邊,繞著泉眼遊動。袁寧看著自己被細流纏上的食指,有點明白魚兒的意思了:“我這上麵的泉水可以像泉眼一樣冒出來嗎?”

魚兒輕輕擺動尾巴,意思是“就是這樣”。

袁寧高興地說:“謝謝你小魚兒!”如果真的能把泉水帶出去的話,謝爺爺的病一定會好的!袁寧繼續發問,“是我讓它出來就出來,讓它停就停嗎?”他怕泉水一直往外流,到時魚兒這邊泉水就不夠了。

魚兒依然輕輕擺動尾巴。

袁寧明白了,再次向魚兒道謝,又跟象牙說起這件事兒。象牙怔了怔,說道:“那你可以想辦法把我們移栽到別的地方,然後給我的同伴們一點泉水嗎?”

袁寧說:“可以啊!”他又疑惑起來,“為什麼要移栽到別的地方?”

象牙說:“我的同伴們一直好不了,突然好起來會很奇怪。別人要是知道你有這樣的泉水你會很麻煩,當初生命之泉就是這樣消失的——消失在人類無窮無盡的欲-望之中。”

袁寧聽不太懂。

象牙的聲音很柔軟,像是雨剛停時帶著小小雨珠的花朵,“我的朋友對我說過,不管已經擁有了多少,人類總是想從別人身上得到更多。所以你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你能聽見我們說話,也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你擁有這樣的泉水。”

袁寧雖然不是很理解,卻能感覺出象牙話裏的傷懷。他認認真真地答應下來:“我會記住的。”

袁寧在本家待到年初三,章先生就帶著他們回家了。章先生眉頭緊鎖,似乎碰上了什麼難題,回去的路上都沒有說話。薛女士帶著章秀靈、章修文在另一輛車上,車裏隻剩袁寧和章修嚴。

章修嚴開口問:“父親,是昨天的家族會議出了問題嗎?”

章先生說:“也不算出什麼問題,我既然選擇回來這邊,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章家本家就在這,章家大伯在這邊經營已久,要給他找麻煩實在太容易了。章先生早有預料,卻還是有點疲憊。他是家裏的老二,最輕鬆的選擇自然是找個遠離本家的地方好好發展,而不是回來這邊與章家大伯硬抗。

章修嚴沒說話。

章先生神色罕有地多了幾分森厲:“我就是要把他壓下去。他這樣的人,怎麼配活得這麼滋潤!”

章修嚴看向章先生。這樣的父親,令他感到陌生,卻又感到親切多了。他說:“是因為奶奶和姑姑吧?”

章先生沉默。

章修嚴也不再開口。

他祖母和大姑姑都已經不在世了。大姑姑是早產兒,身體不太好,但聰明得很,掌握了幾門外語。祖母到哪都愛帶著她,對人說她是自己的小翻譯。

他大伯卻從小不學無術,不僅不愛學習,還喜歡胡作非為,認識了一堆狐朋狗友。

當初章老爺子出國公幹,家中隻剩他祖母和幾個孩子。他大伯犯了錯,他祖母教訓了幾句,結果他大伯一轉頭就叫上狐朋狗友去告發祖母和大姑姑。當時時局混亂,是個說風就是雨的年代,章老爺子又不在,他祖母和大姑姑就被帶走了。

大姑姑身體不好,經此一事竟一病不起。他祖母也被大伯氣得病倒了,再加上愛女病逝,第二年春天也跟著去了。

章老爺子已經失了妻女,不想再失去一個兒子,又想著家醜不可外揚,也就沒有把章家大伯趕出家門。這些年來章先生麵上不說,卻默不作聲地把章家大伯擠出家族核心,逐漸握住章家大權。

章修嚴知道章先生對大伯是非常不滿的,連帶地對章老爺子也有了意見。

家醜不可外揚?誰要跟這種渣滓當一家人!

章修嚴看了眼靠在車椅上睡著了的袁寧,頓了頓,抬手把袁寧的腦袋挪了挪,讓袁寧靠到自己肩上睡。自從開始負責教育弟弟妹妹,他依稀明白了章先生的心情。如果有人傷害了袁寧他們,他永遠都不可能與對方“握手言和”。章先生既然選擇了最難走的路,他也會堅定地與章先生站在同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