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2 / 2)

老人如今的困窘和這樣的大趨勢有關係,也和他心軟良善的脾氣有關。

章修嚴很同情老人養大了一個白眼狼,不過他和袁寧一樣看得清清楚楚:這老人是有點執拗的,他樂於幫助別人,但接受別人的幫助卻讓他坐立難安。像今天這樣,如果他們直接給錢——或者圍觀的人直接捐錢,老人很可能會拒不接受。

在老人這一代人眼裏,有手有腳卻不想辦法養活自己、反而巴巴地去乞求別人的幫助,是非常可恥的行徑。

這樣的堅持不能說不對,有的時候這種堅持甚至是寶貴的。但對於想要幫助他們的袁寧來說,事情就有點棘手了。章修嚴帶著袁寧離開老人家,與趙記者分頭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袁寧就跟章修嚴說自己準備出門。章修嚴睨了他一眼,沒有多問。袁寧給自己打了打氣,拜托李司機把自己載到書法協會副會長張知寒家裏。張副會長的妻子認得袁寧,見敲門的是袁寧就熱情地把他請進家門。

張副會長的妻子笑著說:“寧寧啊,你看你上次送來的花長得怎麼樣?我這樣養著沒錯吧?”張副會長把盆栽擺在客廳顯眼的地方,光線充足,水分也充足,花兒長得非常好。

袁寧說:“您這麼細心,自然不會養錯!”

“你這嘴巴就是甜,”張副會長妻子臉色突然充滿惆悵,“要是我那兒子能學到你的萬分之一,也不會三十老幾還打單身了。你說我這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喲!快三十歲才生了一個兒子,等了三十年,盼了三十年,就是等不到抱孫子。別說抱孫子了,連兒媳婦都沒影!你張老師本身就是家裏的獨苗苗,難道張家的香火真的要斷在我們這兒了?”

袁寧懵了一下。這種問題對他來說太遙遠了,結婚嗎?隻有大哥對他說過,他們都是要結婚的……

袁寧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張副會長妻子也不是要袁寧接話,兀自歎了口氣,繼續睡:“他不在我們身邊,我們也管不了他。他這人又不愛說話,永遠是悶葫蘆一個。多虧了有小方在他身邊。小方你也見過,上回一起來我們家過中秋的,你來見你張老師時他也在。小方在這方麵可比你張哥出息多了,女朋友都談了幾個。唉,我得叫他多幫忙留意,遇上好的給你張哥介紹介紹。”

袁寧對那位“方哥”印象頗深,點點頭說:“方哥確實很受歡迎!”有的人天生就光芒四射,叫人見了一麵就忘不了。

張副會長妻子聽著袁寧稚氣的嗓兒,才意識到自己和個十歲小孩發起了牢騷。她訕然一笑,忙拉袁寧坐下:“瞧我!居然和你說這些。你是來找你張老師的嗎?”

“是的,”袁寧問,“張老師他不在家嗎?”

“他出去遛彎了,但馬上就會回來,你先坐著。”張副會長妻子起身給袁寧榨果汁。

等張副會長妻子把果汁端出來時,門被人從外麵打開了。袁寧抬眼一看,原來是張副會長回來了!袁寧站起來喊:“張老師!”

張副會長慈和地一笑:“寧寧來了?有什麼事嗎?”

袁寧從背包裏取出帶來的筆,放在了桌麵上:“張老師,我覺得這筆和您曾經跟我提過的‘吳溪筆’很像。”

不用袁寧說,張副會長的目光也被那支筆吸引了。袁寧說的“吳溪筆”,曾經也是筆中名品,有三百來年的曆史,一代接一代地傳下來,一代更比一代好。“吳溪筆”在華國建立之後最出名的一段時期,是跟著百川社傳遍華國的那一陣——那時百川社的人都拿著一支“吳溪筆”。隻是後來百川社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再也沒能相聚一堂。

當初那個製筆人也寫得一手好字,是他的知交好友。

隻是那個人悲涼而孤寂地死在了遠方的棉花地裏。

他收斂的屍身。

他本是要帶去喜訊的,卻隻帶回了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