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就是小孩子的胡思亂想!袁寧又眨巴了一下眼,把這句話再次翻出來對自己說了一遍,也就心安理得地回想起過去的種種來。那些天天一起早起、一起跑步、一起寫字、一起看書學習的日子,每每想起來都像還在昨天一樣。
袁寧翻了個身,和人參寶寶們說起話來:“開學以後我要去首都了,大哥還在首都,我是不是可以去大哥那邊住呢?”想到章修嚴這幾年在彼此間劃出的距離,袁寧又搖了搖頭,沒等人參寶寶們回應就徑自往下說,“還是住宿舍好了!首都大學的宿舍環境很不錯!”
人參寶寶們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每次提到那個“大哥”,袁寧都有些不對勁呢!
袁寧也沒再開口,繼續躺在小河旁,聽著嘩啦啦地流水靜靜流淌。小河環抱著宅院和一望無際的良田跑了一圈,又重新回到池塘裏,微風徐徐吹來,水麵上泛著粼粼波光。
袁寧第二天一早醒來,去華亭棋社找周聿林。他和華亭棋社的人都很熟悉了,老周見他來了也不用招呼,告訴袁寧周聿林在樓上就繼續和人下棋,一邊下一邊罵咧:“你這臭棋簍子,肯定又趁我不注意偷棋了!”原來是老周一個老朋友來找他。
袁寧沿著木樓梯上了樓,瞧見周聿林站在陽台上給仙人掌們除蟲。周聿林比袁寧要大三歲,如今高高瘦瘦,模樣周正。見袁寧來了,周聿林停下動作:“這麼早就過來了?”
“不是說今天那位相川先生要過來嗎?”袁寧說,“聽欒哥說他好像輸得臉上沒光,要帶人過來找回場子。”欒哥指的自然是欒嘉,長大一些以後,袁寧就不再喊“欒嘉哥哥”這樣的稱呼了。
周聿林一點都沒有因為連贏六年而驕傲自滿。他皺起眉頭,問道:“帶誰過來?”
“欒哥說有可能是西川江。”袁寧說,“看來你真的讓那位相川先生輸狠了。”
相川誌野,老周以前的養子。老周家裏人大多數死在島國人手上,得知相川誌野身上流著島國的血之後老周接受不來,把相川誌野給趕走了。從六年前開始,相川誌野每年都會回來華亭棋社砸場子——並且每年都會輸給周聿林。這一次相川誌野把幫手也搬來了,是如今被稱為“亞洲第一人”的西川江!
西川江這些年從來沒輸過,這種毫無敗績的情況是非常罕見的。不過西川江是一個真正熱衷於圍棋本身的人,他的生命仿佛與棋盤連在一起,每一次呼吸都與圍棋有關。相川誌野能請到西川江當幫手,大概是因為他告訴西川江這裏有個很不錯的對手。
周聿林聽到袁寧說出“西川江”三個字,心髒莫名地多跳了一拍。這種感覺是非常奇妙的。如果是六年前,他聽到這名字隻會覺得“哦,一個下圍棋很厲害的人”。可在和袁寧、和相川誌野切磋六年之後,周聿林和圍棋有了更深的羈絆。他沒有主動參加各種比賽,也沒有申請加入華國棋協,隻是偶爾看看賽事錄像作為平時消遣。
西川江要來嗎?周聿林說:“挺好的。”
袁寧看著周聿林認真的臉龐,有預感這一場會麵可能會改變自己這個摯友對未來的選擇。他說:“是挺好的,你這麼厲害,是該會一會西川江這樣的對手了!”
周聿林說:“我不算厲害。”
相川誌野果然帶來了西川江。西川江在相川誌野再一次輸給周聿林之後,便禮貌地向周聿林提出由他來下一局。周聿林看著彬彬有禮的西川江,心裏那種莫名的感覺變得更為強烈。他說:“前輩相邀,卻之不恭。”
西川江朝周聿林笑了笑,兩人友好地落座。
結果周聿林輸了,輸得非常慘烈。他像個毫無還手之力的幼童一樣,被西川江接二連三地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輸得很不體麵。
老周和他的老朋友在一旁看得吹胡子瞪眼,但誰都沒勇氣捋起袖子坐下去說:“和我來一局!”即使已經在錄像裏見識過西川江淩厲的棋路,真正麵對這種可怕的氣勢還是讓人難以承受。
周聿林看起來非常平靜。他很有禮貌地向西川江道謝:“多謝前輩指教。”
西川江說:“你很不錯。如果你有足夠的經驗,應該可以成為我的對手。”這話的意思是周聿林現在還稱不上是他的對手。
相川誌野和西川江走後,周聿林和平時一樣照顧仙人掌、看書學習。直至他們幾個人一起踏上前往首都的火車,中周聿林才把自己的決定告訴袁寧他們:“我要加入棋協。”
所有人都很讚同。誰都看得出周聿林在圍棋上的天賦,隻是周聿林一直表現出對圍棋沒什麼興趣的態度,袁寧他們也就沒勸他往這條路上走。袁寧大致能猜出周聿林選擇加入棋協的原因——在和西川江對局時輸得那麼慘,周聿林心裏還是不甘心的。袁寧對周聿林說道:“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西川江畢竟是‘亞洲第一人’。”
周聿林點頭。他不是爭強好勝的人,隻是漸漸對圍棋產生了興趣,而且這種興趣在輸給西川江之後變得越來越濃——因為它突然變得不那麼簡單了。
袁寧已經加入了書法協會,對入會流程比較清楚。他和周聿林一塊找到宿舍放下行李之後就陪周聿林去棋協那邊。
棋協離首都大學不遠,袁寧和周聿林很快到了那兒。看門大爺見是兩個半大少年,也沒多問,把他們放了進去。袁寧已經問清了協會負責人辦公室的位置,領著周聿林徑直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