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1 / 3)

天有點陰, 仿佛快要下雨, 首都刮著微冷的風, 帶來了初秋已有的涼意。袁寧回宿舍套上薄外套, 出了門。即使薛女士不說, 他也是要去章修嚴那邊的, 畢竟弟弟來了不可能不去看哥哥。隻是來的時候要忙報道, 剛才又陪周聿林去棋協,所以才拖到打完電話。

袁寧把手伸進口袋裏,摸到了章修嚴住處的鑰匙。這幾年來他一直拿著鑰匙, 偶爾也會和章修文他們過去住兩天,隻是再也沒有自己過去。有第三個人在場的時候,他們之間那種古怪的氣氛就消失了, 似乎從來不曾存在過。

想到薛女士給的任務, 袁寧心裏沉甸甸,像壓著塊大石頭。他正站在門前握著口袋裏的鑰匙發呆, 突然聽到身後傳來章修嚴的聲音:“怎麼不進去?”

袁寧嚇了一跳。他轉過頭看著章修嚴。章修嚴還是比他高小半個頭, 這差距好像一直拉不近。比起以前, 章修嚴看起來更沉穩也更沉默了, 他看起來很不愛說話, 可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像是能透進人的心裏一樣。袁寧說了謊:“找鑰匙呢。”

章修嚴從口袋裏取出鑰匙, 手從袁寧身側往前伸,插進了鑰匙孔裏,把門給打開了。

袁寧感覺章修嚴的氣息一下子襲進, 讓他無處可逃。眼前的門開啟以後袁寧大步往裏邁, 深深地吸了口氣。他瞧了瞧屋裏的陳設,發現和當初沒什麼不同。有些東西用完了、用舊了,章修嚴又去添置了新的,章修嚴記性好,買回來的和他當時挑的一模一樣。

大哥是念舊的人,不會輕易換掉習慣了的東西。袁寧平複好心情,說道:“大哥這麼早下班了嗎?”

“嗯。”章修嚴注視著袁寧稚氣褪盡的臉龐。他提前下班本來是準備去找袁寧。自從他們之間的關係被萊安從中攪和,他們便再也沒了當初的親近,他甚至已經許久沒有好好看過袁寧。他提前下班,是想去找袁寧的。袁寧畢竟是他的弟弟,如果袁寧來報道而他不去看一看,反倒顯得有些古怪——

這六年來,他麵對袁寧時一直在考慮“正常的哥哥”應該是怎麼對待弟弟的——少一些親近、少一些親密、少一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思念與關切,和對待章修文他們沒什麼不同,即使幾個月都錯開了沒有見麵也不會過分想念。

一切仿佛回到了正常軌跡。正常得他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的一生就該是這樣過的,每一天都獨自忙碌而孤獨地往前走,從不停歇、從不回頭、從沒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念想。也許那幾年的無限親密才是意外,這才是他一生都擺不脫的生活。

如果袁寧從不曾出現,這樣的人生似乎也沒什麼不好。一個人沒什麼不好,每天都很忙碌也沒什麼不好,他有他的理想、他有他的抱負,即使章先生不要求他也永遠不會讓自己鬆懈。

如果袁寧不曾出現的話。

章修嚴收回目光。屋子好像變得狹窄,不管袁寧跑到屋子裏哪一個角落,他們之間好像都沒了距離。袁寧就在他的眼前,他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那麼地貼近。

不。

章修嚴深吸一口氣,正要說點什麼打破這安靜到古怪的氣氛,就看到袁寧轉過頭來開口說:“大哥,我們出去吃飯吧。”

章修嚴望著袁寧。

袁寧說:“廉叔那邊出了新菜,叫我們過去嚐嚐呢!”袁寧臉上帶著笑,聲音也非常自然。

章修嚴知道袁寧的牧場與廉先生那邊有合作,聞言點點頭,也找出薄外套穿上,與袁寧一塊出門。章修嚴已經有了駕照,也有了車。他剛開始工作沒幾年,每天讓司機接送有些過於招搖了,所以平時都是自己開車。

袁寧坐上車,係好安全帶,瞄了眼準備專心開車的章修嚴,忍不住說:“大哥平時如果工作到太晚,還是得讓錢叔叔去接你才行,疲勞駕駛很危險的。”

章修嚴點頭。他很愛惜自己的身體,即使工作再忙他也不會讓自己忙到太晚。

“大哥是不是要經常應酬?”袁寧繼續問。

“偶爾需要。”工作了畢竟不比從前。他又沒有到章先生那種不需要理會應酬的層次。

“那喝了酒也要叫錢叔叔去接。”袁寧認真叮囑。

章修嚴轉過頭,對上了袁寧過分明亮的眼睛。袁寧從小就愛操心,連一棵花有什麼不對勁他都要擔心半天,更何況是他這個大哥。袁寧是敏感的,他隻稍稍表露疏遠的意圖,劃出那條並不存在的線,袁寧就乖乖站在線外。

這對袁寧而言並不公平。畢竟他們之間的窘迫與袁寧沒關係。在袁寧眼裏,他是很好很好的大哥,能力強,辦事可靠,對人也非常不錯——袁寧覺得他什麼都很好,所以想要靠近他、想要親近他。這是非常自然的事。

是他不敢讓袁寧太靠近。

他害怕自己會貪戀溫暖,害怕自己會變成那年秋天被槍斃的變-態戀-童癖,害怕自己真的會如萊安所猜測地那樣對自己的弟弟懷有那種不該有的惡念。章修嚴喉嚨微微一梗,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向袁寧保證:“我不會疲勞駕駛,更不會酒後駕駛。”

“大哥自然是不會的。”袁寧也意識到自己在瞎操心,“大哥考駕照時都考過這些的!”

章修嚴點頭。

袁寧數了數,有些失落:“我還得兩年才能考駕照。”沒等章修嚴說話,他又自己安撫起自己來,“不過首都交通特別方便!不管是公交還是出租車都非常方便!”

章修嚴說:“有事可以找我和錢叔。”

袁寧用力點頭,然後看著窗外的景色不再說話。他和大哥之間生疏了很多,以前他遇到什麼事總是忍不住要跟大哥說,好像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每次都舍不得掛斷電話。現在他見到大哥這麼久了,還沒和大哥說起今天去棋協的事,也沒和大哥說起暑假時發生的各種各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