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的盡頭是一條寬敞的官道,已經行走了半日的李無名雖說心境依舊不是那麼的明亮,但是看著路邊一路的花花草草,鶯歌燕舞的,孩子的心性終究會展露一點,卻也沒有了剛剛離開瑤池鎮那會的多愁善感。
所謂官道,那就是來往車輛,行商走鏢的人多了,總歸有點人氣。那人多了,給人歇腳,給馬喂草的路邊茶攤也就不稀罕見了。雖說此時是剛開春,但是半天走下了,加上晌午這暖洋洋的太陽,總讓人更容易產生倦意。一身疲憊的李無名看到下山後遇到的第一個茶攤那是喜出望外,大步走到一張空桌子前,一旁眼尖的夥計沒等李無名叫喚就趕忙提了壺估計上不得台麵的茶水來到李無名麵前給他添上。李無名拿下行李放在桌子上,看了看茶攤,三三兩兩的一看就是江湖草莽的人圓腰大馬的坐在一起歇息聊天。
這個江湖也分三六九等,瞅著幾桌大漢,估計也是些江湖末流,隻能各自吹噓著不知是祖墳上冒青煙還是踩到了狗屎才有幸一見的一些江湖奇事。旁邊一桌正在高談闊論著還是去年早已過去幾個月的所謂的江湖大事,九大門派大比試。
這些個好漢說是江湖中人,但是不是每個江湖中人都是能夠飛簷走壁來去無影的,更不是每個江湖中人都能夠無視吃飯睡覺去行俠仗義的,能夠這樣的人雖說不至於鳳毛麟角,但至少要具備登峰造極的修為,還得有能遊走於各個高手門派,玩轉江湖的腦袋。卑微的小人物自然有卑微的滿足,能夠達到很多人與生俱來的不愁吃穿,那就知足了,要是再能夠結交幾個與自己“惺惺相惜”的朋友,有江湖事聽,有江湖事說,那就更是心滿意足,謝天謝地了。
李無名自認為自己不是卑微的江湖過客,以後也不會成為,所以不會為賦新詞強說愁,更不會泥菩薩自身難保般的去同情誰,每個人的人生軌跡都不會沿著同一條線,因此每個人對自身的滿足有不同的高度,誰有資格去同情別人,誰又會可憐的需要別人同情,不是一個人能說的定的,因為李無名知道書上有句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李無名沒心思去聽被那些人吹得天花亂墜的江湖事,喝了口茶,丟下幾個銅板,拿起行李,出了茶攤。
看到這些不入流的江湖俠客,沒有悲天憫人的李無名想到了齊雲山,想到了小時候酒老頭*自己練劍書法擺譜,可是沒有下過山不知江湖事的自己反而不領情,往往都是靠著一股倔強勁去跟酒老頭僵持著,現在想想看,那時的自己終究是不諳世事的雛鳥,酒老頭說的對,走江湖,胸無點墨就是有一身通天修為也還是上不了台麵,頂多就是個莽夫,要是做個手無縛雞之力,更被天下人說成是百無一用的書生,那更入不得江湖,說不定還沒入江湖,就被人給下個黑手,在陰間生死簿上再添個無名鬼。酒老頭以前說與自己的一句話平時沒在意,此時倒是很清晰:“俠客有身不錯的修為,那是為了保命走江湖,讀書人胸中藏點學問,那是為了光宗耀祖博功名,要是有人兩者兼備,知道那是啥不?那是要逆天!”所以酒老頭之前這麼些年來的良苦用心算是有點對牛彈琴了,就是在李無名要下山之前,還不忘告訴他,要是能入得武當,非武當的最高絕學不學。這叫啥,李無名現在知道,這叫心,這叫情,雖說酒老頭說的事有點棘手,但總不能就因此搏了酒老頭的一番美意。
看看天邊已是日落西山,這方圓幾裏內也沒聽說有能打尖住店的地兒,總該不會出門第一天就得露宿荒野,想到這李無名加快步伐,希望能夠在天黑之前能夠趕到離這最近的宣都城,好有個遮風的地方睡覺。走著走著前方隱約有座房子出現在視野裏,李無名頓時來了精神,總算不用露宿荒野受凍挨餓了,更加不用一個人抹黑趕路了。
走到近前才看清這房子是座廟,雖說已經荒廢,但是門前一副鎏金大字對聯還是清晰可辨,上聯:念念不偏心,大慈大悲。下聯:佛佛本通道,三千世界。廟名“慈悲”。
李無名走進廟裏,抬頭望去,好生不解。廟裏供的不是如別的寺廟一般的笑口常開的大肚彌勒。
一尊觀音腳踩蓮花淩駕於供台之上,頷首低眉,右手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