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身死的消息傳到了京城中,最後徹底打破了還在觀望的朝臣的最後一層顧慮。周皇後從南山行宮連日啟程,匆匆奔赴京城,隻等龍影司將太子靈柩送來。慕容拔發下詔書,命兵部發兵三萬,前往錦州城協助龍影司剿滅馬賊。錦州城外實則已無寨可剿,無賊可滅,三萬兵馬不過是借著這名義鎮守錦州城,不讓北漢趁亂突襲南楚。北漢聞訊亦是派重兵鎮守,以防南楚借機生變。剛簽好的修和國書墨跡尚未幹透,和親的喜氣還未消散,兩國平靜表麵下又隱隱劍拔弩張。
秋,來了。
衛雲兮看著庭院中簌簌落下的黃葉,怔怔出神。
“在想什麼?”身後傳來低沉的聲音,一襲披風已披在她的身上。
衛雲兮回頭,對上慕容修的深眸。兩人一時竟是沉默。幾日後太子的靈柩就要送入京中。一國儲君身死,意味著不日將要另立儲君。如今皇子之中,還有誰是慕容修的對手呢?
他,終於是要坐上那萬人矚目的位置。
衛雲兮用目光掠過他冷峻的麵容。忽的覺得陌生。他身穿重紫的攝政王朝服,衣襟上金絲盤繞,身上的龍形皆是金絲銀線繡成,腰間碩大的玉帶上寶石鑲嵌,尊貴的朝服越襯得他猶如神人,睥睨天下的霸氣隱隱而成。可是這樣的他隻令她覺得寒冷。他越是尊榮一世,這一切越是提醒著她:慕容修,是殺了自己的親兄弟的罪魁禍首。
她不是樂於見這樣的局麵嗎?為何心中這般凝重如山,隻要一想到慕容雲生死不明就難以成寐。
“怎麼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慕容修微微皺了劍眉,握了她冰涼的手。
衛雲兮想要掙脫,但最後卻由他握緊,淡淡垂下眼眸:“沒什麼,隻是覺這一兩個月發生的事好像在做夢。”
慕容修把她沉默摟在懷中,緊緊的:“雲兮,你不是希望本王坐上那個位置嗎?”
衛雲兮靠在他的懷中,唇邊溢出冷冷的笑意,聲音卻越發柔和:“殿下若是榮登大寶,雲兮心中也會為殿下高興的。那個位置原本就是屬於殿下的。”
慕容修心中一震,壓抑在腦海中的記憶噴薄而出:年幼失母的孤苦;被親生父親親手送入宮中為質子的淒涼;在宮中那一段人人不屑的冰冷歲月;戍邊十年,出生入死的艱辛……再也沒有人能比他更明白手握權勢的重要。
這個位置,本來是屬於他的!
他忽地笑歎,頭一低,深深吻住了她的冰冷的唇:“雲兮,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能如你一樣明白我。”
他的吻帶著堅決攫住了她的唇。衛雲兮心中一笑,是啊,還有誰能比她更了解他慕容修的野心呢。
兩人相擁在亭中,四周秋菊隨風搖曳,花香漫漫。一抹窈窕美豔的身影正走來,猛的一抬頭,看到這甜蜜一幕,不由生生頓住了腳步。亭中花樹掩映下的一對人兒美得如詩如畫。她越看心中越是湧起一股不甘。
“啪嗒”一聲,她已生生折斷了一旁的一枝蟹爪菊。許久她冷然轉身,美眸中掠過深深的妒色。
“蘇小姐……”身後的侍女上前,看著她陡然轉身,疑惑不解地追上前去。
錦州城中隨著秋的來到一日日風沙漸漸大了,常常一覺醒來庭院中就被覆了厚厚一層沙土。時常風和日麗的正午就遠遠看見太陽暗了暗,一抬頭卻發現太陽被一團灰蒙蒙的沙霧給籠罩其中。
殷淩瀾看著頭頂灰蒙蒙的天空,長籲一口氣,對身邊的護衛道:“吩咐下去,明日便可以回京了。”
護衛沉默地肅然低頭,然後飛快地消失在他跟前。他攏了攏狐裘,一伸手卻微皺了眉,手邊沒了金盞和酒壺,挽真通常會貼心地為他準備妥當的。
“挽真?”他淡淡喚了一聲。
許久,挽真這才慢吞吞地上前:“公子有什麼吩咐?”
“這幾日你在忙什麼?”殷淩瀾背對著她,並沒有察覺她的異樣。
挽真臉上掠過驚慌,但是很快她便幹笑一聲:“公子你健忘了。您吩咐奴婢去照顧……”
殷淩瀾眼中頓時了然,淡淡地問:“他怎麼樣了?”
“好,挺好的。”挽真道:“公子放心吧。奴婢會照顧好他的。”
“公子,密信已昨夜發出去了。”華泉上前稟報:“相信此時皇後娘娘已經接到了太子身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