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確定梅仁瑜喝了你留下的那個藥就一定能忘記你?”
海洋不像平時那樣乖乖地叫梅仁瑜“仁瑜姐”,這讓笙歌有些意外。但同時笙歌也知道現在這個海洋才是真正的海洋。
“‘忘情水’……那個藥喝了之後一定會忘記自己最愛的人。所以是的,隻要你讓阿瑜喝下它,阿瑜就一定會忘了我。”
笙歌的篤定讓海洋的瞳孔再度縮緊。
忘情水?
忘記最愛的人?
隻要喝下了,就一定會忘記最愛的人?
這條人魚明明知道自己的感情,卻還告訴自己,他才是梅仁瑜最愛的人?海洋握住方向盤的手上有青筋暴起。
可同時海洋也明白笙歌這麼說並不是為了炫耀,亦不是為了激怒自己。……不,或許他是為了激怒自己,但他試圖激怒自己的原因卻是為了梅仁瑜,也是為了自己。
——這條不是人的玩意兒比誰都明白身為人類的梅仁瑜應該和人類在一起。這個沒有雙腿隻有魚尾的東西直到現在還在為梅仁瑜還有自己考慮。
輸了。
當這樣的念頭出現在海洋的心裏,海洋也意識到原來自己僅僅是“不想輸”。自己執著的、還在執著的不過是打著“為梅仁瑜好”的名頭的自欺欺人。
城市街道上燈火輝煌,藍色的□□作為一點螢光也彙入道路這條光之帶裏。海洋帶著笙歌奔馳在出城的高速路上,不遠處海市港口那巨型招牌的影子已經隱約可見。
笙歌似睡非醒地躺在後座上,從後視鏡裏看不清笙歌是生是死的海洋之聽見笙歌輕如歎息般地呢喃出一句:“海洋、讓阿瑜……幸福……”
“……”
海洋沒有回答。車內這安靜的狹小空間裏隻有後視鏡上掛著的小銅鈴在一搖一晃地發出些許的聲音。港口已經到了。
入夜之後海市的港口鮮有人跡。海洋開著車,還沒繞完小半圈就已經看見了那個漂浮在空中的巨大水球——難怪綁架了梅仁瑜的東西在短信裏隻說到港口來,並沒有具體說在港口哪個位置見麵。
感應到了笙歌的到來,箏音讓水形成的球體顯出了形態,同時也稍微降低高度以看清應該是載著笙歌的人類機械。
箏音雖然對人類沒有興趣,卻也知道被人類叫作“車”的那個鐵皮機器是需要人類雙腳的操作才能動的。光是看到那鐵皮機器他已經知道笙歌不是隻身前來,他起碼還帶來了一個人類。
被箏音用繩子捆了雙手,繩子的一端還被牽在箏音手裏的梅仁瑜在從水球裏踏出、踏上港口地麵的時候踉蹌了一下。箏音製造的水球和觀景電梯有點像,區別是觀景電梯的地板是平的,觀景電梯裏還有扶手。水球的水全在高速流動,踩著水流的梅仁瑜感覺自己隨時都會從空中跌落下去。雙手被捆了起來的她無處可依、無處可靠,箏音要她動她必須動,箏音不許她動她就不敢動。要不是她惦記著笙歌、又還算堅強,隻怕她早就哭出來了。
看著從天空中徐徐飄落的水球和被水流托著漂浮在地麵上的人魚,海洋麵上沒有什麼驚訝。他隻是仔細打量了一下梅仁瑜,看她除了臉色差點之外並沒有什麼外傷這才拉開後座車門,把笙歌從後座上抱了下來。
“笙歌——”
梅仁瑜一看見笙歌,幹澀的眼眶裏就湧出了淚水。她沒有問海洋為什麼會在這裏,甚至沒有去看海洋的臉。她也沒有問笙歌他身上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怎麼會穿成這樣就跑了出來,這會兒不但成了光頭,還氣息奄奄。
“阿、阿瑜……”
笙歌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撓了撓自己的光頭,接著長長的睫毛撲扇了兩下,垂下了眼。
“人類,將吾之半身還於吾。”
“先把你手裏的人交給我。”
“不可。人類奸猾,吾——”
海洋冷笑一聲,打斷了箏音:“彼此彼此。同樣都是智慧生物,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不把你手裏的女人還給我是因為她身體裏還有我手裏這條人魚一半的內丹。沒了這內丹,他們兩個誰都活不了,不是嗎?”
箏音的瞳孔轉瞬收縮成豎瞳。他即為眼前這個雄性人類稱呼自己的半身為“人魚”這種下等的東西生氣,也為眼前這個雄性人類的傲慢無禮而憤怒。
“……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阿瑜!”
梅仁瑜吸了吸鼻子,她的手腕被綁了起來,手還能活動,幹脆就用這能活動的手抓住了在夜風中烈烈飄舞的宮裝大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