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客車又向東行駛,離家越來越近了,學文和文娟也越來越興奮,他們一邊吃著香蕉,一邊拿出照相機來,覺得兩廣沿路的風景很美麗,是屬於喀斯特地形地貌。人們都說:桂林山水甲天下。學文沿途照了好多相片。他喜歡用近距離的人頭像陪襯上遠距離的山水風景,他覺得這樣照相是最有意思的。他給文娟照了好多這樣的人頭像,照相的時候,人物頭像相對是靜止的(都在客車上),因此頭像很清晰,而陪襯的景色是移動的(因為客車在行駛),所以背景比較模糊,文娟也用同樣的方法給學文照了相,這一天兩人都覺得很有意思,在邊城買汽車票的時候怎麼都沒有想到會有這樣奇遇,照相給他們留下了永遠的紀念。

第三天下午客車終於到達了廣城,學文和文娟急急忙忙跑到火車站排隊買車票,學文要到漢口,文娟要到上海,兩人很快就要分手了,他們真有點依依不舍,手拉手地在火車站廣場上溜達,學文又拿出照相機來,請同車來的一位老年旅客給他兩照相合影。上海姑娘是很大方的,覺得男女朋友在一起照風景相是很自然的,也是很有意思的,雖說在客車上認識才二、三天,可是學文和文娟真是一見如故,隻恨相見太晚了。

兩人晚上都要坐火車離開廣城,文娟先走,學文買了一些水果送她上車,這時候他們又沉默了,兩人長久地凝視著對方,好像是在表露:同鄉和,同行和,多少年以前的鄰居和,阿拉同車相聚又分離,讓阿拉回到上海集寧裏再見和。

開往上海的火車快要開動了,兩人的心情又激動起來。隨著車輪滾動的節奏,列車的廣播裏響起了南斯拉夫影片的主題歌曲“遊擊隊員之歌”。

朋友們再見吧,再見吧!

學文終於回到了久別的家,漢口三德裏這寧波人聚居的裏弄。他一聽到裏弄裏家鄉土味十足的話語,就覺得親切動聽,離別八年了,學文總感覺到好像經曆了一場戰爭,和誰打仗呢?和老天爺促成的自然災害吧!當然還有那些人禍。至於是三七分還是倒三七分呢?誰能夠分得清楚。不過最可怕的是把自己人當作敵人了。

父親早已退休了,下肢已經癱瘓,精神也麻木了。學文呆望著癱瘓的父親,想起了許多傷心的往事。父親沒有能力支撐這個家庭,也缺乏應有的責任感,使自己吃了不少苦頭。當年中考期間,自己連夥食費都付不起,硬是餓著肚子去應考的。好在考取了包括夥食費在內一切費用全免的地質學校,每個月還發給五角零用錢。從此,學文經濟上完全不要家庭負擔了,那時候他才十三歲。

父親沉默了好久,隻對學文說了一句話:“對不起你了。”學文還能說什麼呢?其實他從來不向外人流露自己家庭的狀況,一家人都是心連著心的,無論是好是壞,他都保持沉默。

學文的母親一直很悲傷,小兒子遠在邊疆,大兒子流落在外,最後倒斃於街頭,她常常在惡夢中哭醒。

姐姐已經結婚了,姐夫遠在四川軍工企業工作。學文急忙跑到姐姐的醫院裏去找她,同事們說她也急忙回家找你去了,不知道你現在長成什麼模樣。經曆了這麼艱難的歲月,學文心裏很有感觸,他想起了希臘影片“血的聖誕節”裏的情景:弟弟被槍殺了,悲慘地倒在血泊之中……。學文覺得自然災害到底不像戰爭那樣殘酷,雖然人們心靈裏的傷痛也是難以磨滅的。和家人相聚之後,姐姐說我們到中山公園去合個影吧,以作永遠的留念。

學文在漢口呆了一段時間,自然想著文娟這位上海姑娘,他向姐姐都說明了,姐姐說頭腦不要發熱,當然大家一起玩玩還是很有意思的他拉著米蘭的胳膊乞求著她說:“米蘭,有什麼心事可以說出來啊,非要喝這麼多酒幹什麼?再說你的身體還不舒服呢!”

米蘭睜著醉眼朦朧的眼,看著手裏的酒杯,低低地說:“你不知道,不喝酒我心裏會痛的。”

“痛?什麼?”方鵬飛被震耳的音樂聲吵得沒法聽清米蘭說的話。

米蘭笑了一下,身處這樣的紛雜環境竟讓她的孤獨感減輕了不少,感覺受傷的心也沒有痛得那麼厲害了。她帶著酒勁有點歉意地看著方鵬飛,是她痛極亂投醫硬把他拉著來陪她。雖然她隱隱感覺到他對她的好感,但是不那你能告訴我她現在過得好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