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好午飯,文娟收拾碗筷,學文打掃衛生,文娟媽媽到裏弄工廠幹計件活去。文娟拉著學文的手說:“阿拉還是逛馬路去伐。”學文說:“還是帶照相機去吧,阿拉到外灘去照相。”說著兩人就下樓走出集寧裏,學文看見裏弄裏和附近街道一點都沒有變化,解放十多年了,大上海依舊如故,學文隻是感到有點懷舊。
文娟的心情是很愉快的,這趟回上海來探親,感到家裏的狀況好轉多了,弟弟今年夏天將畢業於中華職業學校,很可能分配在上海市區工作,媽媽的處境也好多了,她的肺病已經轉入穩定期。今天文娟拉著學文逛馬路散散心,她意識到自己在遙遠的邊城工作,一定要有可靠的知心朋友,她不願意考慮結果會怎麼樣,她隻想到交往的過程。今天陽光明媚,心情舒暢,她要和學文自由自在自然地在上海馬路上遊玩,這不是蠻有意思的嗎?
學文的心情當然也是很舒暢的,他總是愉快地凝視著美麗秀氣的文娟,深切地感悟到自己人生旅途上遇到了幸福,不管這個過程有多久。人活著不就是追求這樣的幸福嗎?這次與文娟交往好像是奇遇,他倆相互也算是捉摸透了,今天他一定要陪著文娟玩得開心。
他們沿著淮海路一直向東,學文進了一家文具店給文娟的弟弟買了一支英雄金筆,文娟沒有謝絕,愉快地接受了。當走到勞動婦女商店要給文娟買一套的確涼服裝的時候,文娟堅決謝絕了,學文當然不好再堅持。他覺得與文娟相處應該是很自然的,或者說是隨她的便吧。
他們到了外灘以後,倚靠在黃鋪江邊的牆堤上,瞭望著嫩黃色的江水,他們都有許多感慨,雙方都沒有用語言來表達,於是學文拿起照相機給文娟照相了,文娟也給學文照,照得高興時,學文說我們還是照一張合影吧,於是他請一位附近的老年遊客來拍照。拍好合影以後,老年遊客饒有意思打趣地說:你們倆家頭是很般配的啊!這句話說得文娟真不好意思,她將臉轉向學文,看見學文表情倒是很自然的,還露出很愉快的微笑。
他們遊完了外灘便要趕到城隍廟去玩耍,兩個星期的探親假已接近尾聲,還得抓緊時間啊。那時候上海交通並不方便,“的士”好像已經消失,公交車又不順路。於是他們還是手拉手的向前走,好在城隍廟離外灘不算遠,半個多鍾頭便到了。學文還是第一次來到城隍廟,文娟陪著他到處逛,到了九曲橋兩人便倚靠在欄杆上觀望,文娟說這座橋就是城隍廟標誌性的建築,這裏就是小吃有名氣。說到小吃兩人都感覺肚子已經餓了,文娟說:“老鄉儂喜歡吃什麼呢?”學文說:“阿娟儂喜歡吃什麼阿拉都喜歡。”文娟說:“這裏的南翔饅頭店蠻有名氣的。”於是她向服務員要了兩小籠南翔饅頭外加二碗大餛飩。上海人說的饅頭實際上就是湯包,吃在嘴裏一包鮮嫩的肉汁就流出來了,味道確實很不錯。兩人都舍不得吃完,剩了一半下來準備帶回家給文娟媽媽吃。時間不早了,天已經黑下來。文娟說:“今晚儂就睡在阿拉家裏吧,阿拉和媽媽擠著睡,讓儂單獨睡一張小床。”學文目視著文娟愉快地說:“聽從您的安排。”
回到了家裏,文娟媽媽還在廠裏上中班,文娟給媽媽送南翔饅頭去,然後兩個人又回到了亭子間。文娟說:“阿拉老鄉,今後阿拉叫儂阿鄉好伐,阿鄉阿拉問儂,儂在邊城有親友嗎?”學文笑道:“過去阿拉不但沒有親友,連同學都沒有一個,不過現在好像有了。”學文說完凝視著文娟,文娟很平靜地說道:“阿鄉,姆媽要等到晚上十二點鍾才下班,儂還是先睡吧。”學文說道:“今天阿拉興奮極了,一點都不感到疲倦,還是陪著儂說說話吧。阿娟儂在邊城有親友嗎?”文娟反問道:“阿拉在邊城也沒有親友,即使有又會怎麼樣呢?”海水冰山”,第一次和柳成楓來這裏的時候是夏天,他為她點的就是這種冰淇淋啤酒,他說是誰發明的“海水冰山”,太天才了!在啤酒上麵漂浮著冰淇淋,冰淇淋裏既混有啤酒的麥芽香氣,啤酒裏又有冰淇淋的爽滑口感,簡直是完美的雙重享受。他讓蘇西吃啤酒上的冰淇淋,他再喝啤酒,“這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淚,一滴滴掉到杯子裏,摻了淚水的啤酒有點發苦,蘇西慢慢地吃完冰淇淋,再把啤酒喝掉,心漸漸地麻木。“海水冰山”,成了蘇西治療失戀的絕佳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