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遍地
對於季節來說,這個冬天是誠實的,這個冬天早晨的白霜也是誠實的。
白霜遍地,白霜以獨特的冰冷、硬度覆蓋著這個世界的喧囂。
白霜覆蓋的馬路上車輪碾出道道印痕,像靜止的琴弦,音樂的節奏暗含在弦的內部。這些車轍將延伸到哪裏?遠處的馬牙雪山一片蒼茫,有著哲人的冷峻、深沉。
白霜覆蓋著小城街道兩旁的一塊塊草坪。身材枯黃的小草失去了往日的生機,冬天對它們來說真是一段難熬的歲月。小草在冬天吸不到水分,蕭條而單薄,貧窮得叮當作響。
冷風之中,小草傾斜著身子,咬緊牙關,站出單腿立地的舞蹈姿勢,孤獨而壯烈地挺著身軀。它的內心點燃理想主義的最後一抹光芒,默默吟誦著雪萊的詩句:“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白霜覆蓋著整個小城。
達隆路市場的拐彎處,賣豆漿油條的藍布房子頂部積著一層厚厚的白霜,藍布房子像一位老人一夜之間白了頭發。風一吹,藍布房子搖搖晃晃,又像得了感冒的村婦劇烈咳嗽。
藍布房子旁邊,擺放著老嶽的烤紅薯攤子。老嶽把點燃的一束木柴,小心翼翼地放到鐵筒爐膛裏,一會兒,響起劈裏啪啦的一段聲音,接著,爐膛裏升起一團白煙,隨後,騰出一股火焰,呼呼燃燒,在白霜覆蓋的早晨顯得格外耀眼、溫暖。
白霜擋不住我一路前行的步伐。上班的路上,我抬頭張望天空一次,做深呼吸兩次,張開胳膊擴胸三次,跳躍踢腿四五次,碰見熟人握手六七次,自己對自己微笑八九次,不一會兒就到了單位的門口。
這個白霜覆蓋的早晨很普通。白霜在馬路上,就跟馬路一起延伸;白霜在小草上,就跟小草一起歌唱;白霜在布房子上,就跟布房子一起咳嗽;白霜在火爐上,就跟火爐一起燃燒;白霜在我的身上,就跟我一起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