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拾酒樓到風雨雞鳴樓(2 / 3)

很快,如他所言:“一大批民間詩人經《 北中國詩卷 》浮出水麵,新詩潮的幹將,幾乎都在《 草原 》發表了作品。《 北中國詩卷 》成為國內重要的詩歌陣地和鼓吹新詩潮的一個橋頭堡。”

千裏冰雪,一聲春雷。當年7月,由《 草原 》組織的賽汗塔拉筆會在錫林郭勒大草原激情上演。多年後,我在一篇回憶中寫道——

秋高氣爽之日,登山臨水之時,一列火車披著絢麗的朝霞,開往錫林郭勒大草原。在賽汗塔拉,我們這幫年輕人呼嘯曠野,陟彼高崗,臧否時俊,指點河山,撫良宵而思醉,耽美景而忘歸,囊空空而如洗,氣烈烈而衝天。

感謝《 草原 》,你用寬廣的胸懷接納了我這匹散漫的瘦馬,讓我青春的熱血,奔馳在北中國壯麗的原野,我的心靈,也終於找到了親人。

從此,長城內外、大江南北,一大批優秀詩人彙入了《 北中國詩卷 》卷起的滾滾浪潮,其中包括:北島、江河、楊煉、顧城、海子、西川、廖亦武、葉延濱、公劉、顧工、昌耀、楊黎、韓東、梅紹靜、韓作榮、肖開愚、阿堅、於堅、鄒靜之、張洪波、陳東東、陳所巨、南野、林莽、伊甸、耿林莽、潞潞、簡寧、宋渠、宋煒、馬永波、何小竹、大仙、大解、孫文波、沈天鴻等等。本土詩人則有:賈漫、安謐、張廓、趙健雄、成子、蒙根高勒、張天男、雁北、藍冰、趙見、梁彬豔、阿古拉泰、默然、梁粱、白濤、楊挺、獨橋木、方燕妮,等等。

也就是從那時開始,在健雄、貴榮的大力扶持下,我連續發表了《 聆聽晚鍾 》《 目送晚秋 》《 向往晚晴 》《 沐浴晚風 》以及《 水上歌謠 》《 即將到來的冬天 》《 一隻鳥的自由範圍 》等係列組詩、長詩和散文,受到著名詩人賈漫、安謐、張廓幾位先生的熱情褒獎。

《 北中國詩卷 》開辦後,各地稿件雪片般飛來,看他實在太累,有時我就幫他看看稿件。記得當時海子來勢凶猛,一來就是幾十上百首,全是手寫,鋪天蓋地,我還非常認真地給海子寫過幾封退稿信。唉,早知道小兄弟要臥軌自殺,我一定會去北京勸勸他的。

健雄不但是優秀的詩歌運動領導者、優秀的編輯,也是八十年代最優秀的先鋒詩人之一。他的詩集《 明天的雪 》開篇一首題為《 我是詩人 》:

距離使聲音迷失在海上

風浪把人變成了魚

沒有言語

沒有言語

看得見彼此的身影

心遠隔著心

我是詩人

我是揮舞手旗的水兵

默默地

我負起聯絡海船的使命

他這種“聯絡海船”的使命感,最終成全了《 北中國詩卷 》,也成全了一代人的文學夢想。

八九十年代,我曾為他寫過一篇詩論:《 橫向的開拓與縱向的思考 》,由我所尊敬的著名播音員夏田、張述在內蒙古電台播出,可惜多年前夏田遇車禍身亡,張述也已逝去,隻剩下他們美妙的聲音被我珍藏至今。

《 北中國詩卷 》是整個八十年代中國詩壇的縮影,雖然曆時不過幾年,然而直到1990年10月,健雄還在《 草原 》卷首語裏熱情地寫道:“編完這期專號,恰是《 北中國詩卷 》麵世十期。讓我們感動的是,大江南北仍有那麼多年輕人關注著詩,實際上是關注著這個世界。我們捧讀的每一份手稿,都如同一顆赤誠的心,這使我們覺得自己付出的勞動還是值得的。歸根結底,詩人都是夢想者,誰不和我們一樣,總是懷抱著許多許多的希望?重要的是不停地朝前走,請諸位與我們一起同行!”( 《 草原 》1990年第十期卷首語 )

南歸前一年,也就是1990年12月,健雄在一篇詩評裏總結道:“自1985年起,內蒙古的詩歌創作呈現出或許是這塊土地有史以來最為繁榮的局麵:詩歌社團林立,詩歌報刊時有問世,有一定影響的青年詩人不斷出現。所有這些,組成了自治區詩壇上蔚為壯觀的景象,加上依然富有創造力的中老年詩人,使近幾年來內蒙古成為一塊被許多內地同行羨慕的詩之聖地,這是我們可以自豪的。”( 《 自治區的幾個青年詩歌創作群落 》。《 草原 》1990年第十二期 )

他大概已經預見到,一個風起雲湧的偉大時代即將結束,到了該總結、該交代、該說再見的時候了。據我所知,這可能是他印在《 北中國詩卷 》上的最後一篇傾注心血的文字,也可以視為他南歸前站在內蒙古高地,告別全體青年詩人的最末一次演說。1995年,他在寄給我的隨筆集《 都有病 》一書的扉頁上題了一行小字:“人生如戲,許多故事都得大幕落下方能了然於心,這又沒什麼意思了。”

記得臨別時我送他一套小三十二開、布麵兒影印本兒的《 本草綱目 》,他接過去,一連說了幾個“非藏好、非藏好”( 應該是“非常好” )。如今一想,既然“都有病”,向古人討個方子也不錯啊。不知那風雨雞鳴樓上,是否還藏著這套“治國方略”?

多少年後,《 北中國詩卷 》依然從大江南北、從歲月深處、從許許多多詩人心裏,發出低沉然而卻是經久不絕的回響。就像蓄水的三峽,時有山妖水怪、老鱷長鯨在那裏呼風喚雨、興風作浪。

《 草原 》主編尚貴榮在《 草原 》創刊五百期紀念大會上說:“整個八十年代,《 北中國詩卷 》與內蒙古另一個影響巨大的詩歌雜誌《 詩選刊 》,成為《 詩刊 》《 詩歌報 》之外的又一個詩歌中心,中國詩壇最具實力與影響力的老中青三代詩人都曾在《 草原 》上發表過作品。《 北中國詩卷 》的影響波及港台、東南亞以及美國、加拿大等地區和國家。直到今天,《 草原 》的詩歌欄目依然叫《 北中國詩卷 》。” ( 《 五十六年的文學夢想 》 )

詩人薑紅偉指出:“1986年2月、10月,由趙健雄、尚貴榮主編的《 北中國詩卷 》刊登了北島、廖亦武、海子等一大批青年詩人的力作,在八十年代詩壇影響重大。以後,《 北中國詩卷 》每年四期,為中國當代詩歌的興起貢獻巨大。” ( 《 八十年代為詩壇做出傑出貢獻的詩歌編輯曆史備忘錄 》 )

詩人馬永波回憶道:“要說正式發表的處女作,應該是1986年夏天大學快畢業時,《 草原 》的尚貴榮和趙健雄老師給發的一首挺長的寫黑土地的詩。” ( 《 答 〈詩選刊〉 21問 》)

詩人楊然寫道:“餘寫詩三十年,每每與詩人交往,用心記之,枝繁葉茂,遂成為生命常青的詩人大樹。”幾十年過去了,他仍然念念不忘與詩人趙健雄的交往( 《 詩人之樹常青 》 )。

詩人啞樵回憶說:“有一段時間,內蒙古曾是中國的詩歌重鎮。雁北和阿古拉泰主持的《 詩選刊 》,影響力曾經堪比《 詩刊 》,是全中國以及世界華語詩人都心向往之的詩歌聖地;詩人趙健雄和尚貴榮主持的《 草原·北中國詩卷 》與詩人張廓、孫彬、默然等開拓的《 這一代 》交相輝映,北中國的天空朗月高懸,繁星燦爛。”

詩人張天男回憶說:“八十年代,《 草原 》高張《 北中國詩卷 》大旗,內蒙古出版社推出《 詩選刊 》方陣,拔然眾山之上,赫然群峰之巔。”

70後詩人廣子寫道:“當年《 詩選刊 》和《 草原 》以其聲勢浩大的詩歌造勢運動備受詩壇矚目,並一度激活了內蒙古本土詩歌創作的熱情與繁榮,一批擁有個人才華和創作實績的優秀詩人,聚集在《 詩選刊 》、《 草原·北中國詩卷 》周圍,他們的名字至今仍為後來者所津津樂道,並一度成為支撐內蒙古詩壇的中流砥柱。” ( 《 蒙古高原的詩意守望 》 )

70後詩人趙卡說:“趙健雄、尚貴榮主持的《 北中國詩卷 》,是眾多文學期刊裏最燦爛的詩歌專刊,其每年四卷的規模,迄今無人超越。很多詩人都把入選《 北中國詩卷 》當作畢生的光榮。”